返回

王守仁李梦阳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三十九章《王阳明(第二部:知行合一)》(18)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
  ,不过钱宁是先看的,江彬是后看的。现在这一摞奏章都摆在皇帝面前,朱厚照顺手从上面拿起一本翻了翻,这一翻,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江彬、钱宁这些人陪在皇帝身边,无时无刻不在瞅着皇帝的脸色。现在朱厚照神色微变,这两个人都看出来了,钱宁忙问:“皇上看的是什么?”

  朱厚照扫了钱宁一眼,冷冷地说:“御史萧淮上奏弹劾宁王。”

  听了这话钱宁不由得一愣,翻起眼来盯着张永。张永这个老奴才倒是不急不躁的,只管站在皇帝身边,低眉顺目,头也不抬。

  御史萧淮弹劾宁王的奏章钱宁早已看到了,当时就把它挑出来扔了,想不到张永这个老奴才不知怎么又把这道奏章找了回来,不但给皇帝呈了上来,而且放在了最上头,这不是在找他钱宁的麻烦吗?

  张永这个老东西先不忙收拾,眼下要紧的是先把皇帝的注意力从这个要命的奏章上拉回来。

  钱宁赶紧笑着说:“这帮御史言官就是指着弹劾人吃饭的,天天没事找事儿,皇帝不值得跟他们费这么多心思。眼看快五月了,天儿越来越热,听说玉泉山那边倒凉快,景致也好,不如就让臣等陪着皇上到玉泉山逛逛,上华严寺里住两天?”见正德皇帝仍然在看奏章,连头也没抬,又笑着说:“前儿臣跟礼部员外郎焦直聊了几句,这个人最懂得品茶,跟我说什么天下名泉首推庐山康王谷的谷帘泉;次为济南千佛山下的趵突泉;三为峨眉山水竹居前的玉液泉;四为衡山水帘洞的洗心泉;五为镇江金山寺外的中泠泉;六为安宁螳螂川旁的碧玉泉;京师玉泉山的泉水排第七。臣当时就想:怎么京师的泉水倒排在后边了?后来又去问人,才知道这玉泉山的泉水是天下最清最冽的,不是排在第七,而是七大名泉之尊!眼前有这样的好水,皇上应该亲自去看看,品一品……”

  钱宁唾沫横飞说了半天话,朱厚照根本就不理他,仍然在低头看奏章。半晌,把奏章往案上一掷,说了一句:“宁王有些不像话了。”

  一听皇上的话头有点儿硬,钱宁赶紧笑着说:“宁王是个书呆子,整天就知道写诗作文的,也干不成什么事。”m.sxynkj.ċöm

  朱厚照抬眼扫了钱宁一下,冷冷地说:“未必。”钱宁心里一惊,赶紧住了嘴。

  这时候江彬好奇地凑了上来:“皇上,这奏章上都说什么了?”

  “说宁王有违祖训,欺凌地方官府,收罗亡命,还妄杀百姓数百人,收掠富户财物巨万,派人遣入京师往来活动,招纳江湖匪类凌十一等人,私自养马、造船……”

  “是在南昌西山养马?”

  朱厚照拿起奏章看了一下:“对,在南昌西山私自养马数万……你怎么知道?”

  江彬缩着脖子凑到皇帝耳边小声说:“臣平时听别人说过一点儿,说宁王在南昌养马,在鄱阳湖里私造船只,还听说他派人拦截江西巡抚送往朝廷的奏章,又说宁王为了一个什么事杀了他府里的承奉周仪满门老小,还有其他几百口人,好像是有个什么内监告了他一个‘谋反’,把宁王惹急了……具体的臣也记不得了。”

  早先宁王府的典宝副阎顺进京告状,这件事被朱厚照随手压下了,并没惊动别人,现在听江彬说到这个事,朱厚照一愣:“你说什么内监?”

  江彬皱起眉头直搔头皮:“这些事臣真的想不起来了,平时和朝臣们论起宁王来,说的都是这些话,说宁王这人性子比较跋扈,现在手里掌握了两万人的王府护卫,更是把江西一省都看成他王府的地界了。还说他派了一个人叫什么来着,常年住在京师,沿路私设了十几座驿站,备了流星快马,专门给江西方面通报消息,京里发生的大事,不出十天,南昌那边就全知道了——对了,这人叫卢孔章,好像以前是宁王府的一个典簿。”

  听江彬说了这么一堆话,好像什么内情都知道似的,朱厚照不高兴了:“你既然知道这些事,平时怎么不报?”

  江彬搔搔头皮笑着说:“这些事朝廷里的人都知道,大家都在说,所以臣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朝廷里都知道,大家都在说……”江彬的话好不厉害!表面是在装糊涂,内里却是张牙露齿直往宁王的喉咙上咬!只是在朝廷里混的人都长了这么个心眼儿,要紧的话不肯直说。可朱厚照已经当了十四年的皇帝,臣子们平日常玩儿的这些把戏他当然明白。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这个时候钱宁再也坐不住了。

  早先他已经被拉上了宁王那条船,现在想下也下不来了,眼看张永、江彬都在这儿捣鬼,皇上脸色也越来越不对,钱宁知道自己已经是案板上的王八——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横下心来再拼这一把。于是把牙一咬,冲江彬笑着说:“江大人,宁王是皇上的亲戚,还是宗室的长辈,轮不到咱们这些人在这儿说三道四。再说,宁王是个仁孝厚道的老实人,哪来这些杀人放火的恶行?怕是下面的人乱咬吧?”见江彬扭过脸去不理他,又转身对朱厚照说,“皇上,这个御史萧淮竟敢乱上奏章诋毁皇亲,胆子太大了,这样的人就应该下锦衣卫严审,看他幕后是什么人在指使,依律重重治罪才是!”

  朱厚照看看钱宁,看看江彬,再看一眼张永,阴沉着脸半天没说话。

  到这时候局面已明,江彬、张永和一直没开口的许泰都在等着皇帝下决心,钱宁却是脸色蜡黄,一颗心怦怦直跳。

  终于,朱厚照缓缓开口了:“萧淮是御史,朕要拿他,谅他逃不了。”转向江彬,“你刚才说有个什么人在京里?”

  “卢孔章……”

  “把他拿下,一应相关人等皆下锦衣卫狱严审。”朱厚照拿眼盯了钱宁一下,对江彬说,“自即日起,你代掌锦衣卫,把这个卢孔章的案子审问清楚,速来报知。”

  只是正德皇帝的一句话,一瞬间,曾经权倾朝野的豹房大总管、锦衣卫指挥使钱宁已经失势了。

  朱厚照又吩咐张永:“把这道奏章送到内阁去,让他们拿个主意来。”摆摆手,起身走了。

  皇帝走了,江彬、张永都各忙各的事去了,剩下一个钱宁缩着脖子站在豹房门外,魂飞魄散,好像都要散架了。

  在江彬的指挥下,京城锦衣卫倾巢而出,也就是一天工夫,把宁王派在京畿附近的所有亲信坐探拿的拿、抓的抓,严刑拷打,只一夜,审出来的罪状已经有厚厚一叠。江彬赶紧把这些供词亲自送进豹房。

  看过这些,朱厚照立刻召见首辅杨廷和,拍着桌子吼叫:“宁王反了!朕这些年待他不薄,想不到此人悖恩忘义,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次朕绝饶不了他!”

  眼看皇上大发雷霆,杨廷和却没有这么激动。

  昨天张永把御史萧淮的奏章发到内阁,又得知江彬接替钱宁代掌了锦衣卫,杨廷和已经知道宁王倒台了。可身为首辅,杨廷和更知道这些年来宁王在江西日夜经营,把省内各级官员收罗一尽,兵马钱粮堆积如山,再加上正德皇帝又把南昌左卫交给宁王做了护卫,让宁王直接控制了南昌一府、江西半省的军权,现在的宁府已经是尾大不掉!若皇帝真的要削宁王的爵,此人必定造反。

  杨廷和心里也有个算盘,大概算算,宁王手中的精兵不少于十万,实力不可小觑,而朝廷这些年来如同一团乱麻,内忧外患不绝,天灾人祸日增,皇帝任性而为,权佞欺压忠臣,闹得天怒人怨,很多臣子都对正德皇帝灰了心。其中不少人都觉得,与其让这么个昏君祸害天下,倒不如干脆换个皇上。

  更要命的是,不久前皇帝亲赐宁王金龙宝笺,暗示要立宁王世子为储君,这一下又把多少大臣推进了宁王的怀里。虽然这些人大多是趋炎附势的宵小之辈,未必真心依附宁王,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这些人已经有把柄落到了宁王手里,如果宁王兴兵起事,这些臣子们绝不会再真心忠于当今皇上了。sxynkj.ċöm

  这时候真要激得宁王造起反来,宁府兵马会从江西一路北上,直扑京城,当今天下,有几个人愿意为正德皇帝拼命效死?叛军所到之处或是瓦解或是附逆!顷刻之间,只怕半个大明朝都会被宁王传檄而定!

  要是这样,当年的“靖难之役”就要重演了。

  自接替李东阳做了内阁首辅,这些年杨廷和也是吃尽了苦,受够了气,掉过多少回眼泪呀,可无论如何,他这个首辅毕竟还要为皇帝着想。

  眼看朝廷破落成这个样子,一旦打起仗来未必是宁王的对手,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皇帝对宁王怀柔,以诚动之,使宁王不反。可这个话又不能对皇帝直说,琢磨了半天,慢慢地说:“皇上,宁王虽有诸多不是,毕竟是皇室宗亲,不同于一般臣子,臣以为对宁王当示以宽柔之策,似为妥当。”

  朱厚照生来任性好斗,这一次他是下决心要严惩宁王的,本以为杨廷和必会献上雷霆之策,想不到这位首辅嘴里说的却是“宽柔”二字,心里有点儿不痛快,冷冷地问:“何谓宽柔?”

  杨廷和向上奏道:“太宗皇帝在位时有一位赵王朱高燧,恃宠而多行不法,太宗大怒,欲褫其冠服,罢为庶人,当时仁宗皇帝还是太子,上奏为赵王力争,因而太宗赦了赵王。后仁宗即位只一年就驾崩了,宣宗即位,汉王朱高煦起兵谋反,既被平灭,事牵赵王,有臣子请宣宗惩治赵王,宣宗对臣子言道:‘先帝友爱二叔,我不忍负先帝之意’,派驸马都尉袁容见责赵王。赵王惭愧无地,乃自服罪,愿献出王府护卫。宣宗皇帝即收赵王护卫,不究其过往。如今皇上可以效宣宗之法,派勋戚重臣往南昌传旨,令宁王改过自新。若宁王肯自悔改,献出护卫,赦之无妨。”

  杨廷和这番话表面看来是个宽柔之策,其实内里全是无可奈何的意思。朱厚照虽然任性软弱,可他脑子并不笨,想了半天,渐渐明白了首辅话里的意思:“依老先生之见,宁王肯悔过吗?”

  “悔过最好,若不肯悔过,皇上再以雷霆击之,亦不为迟。”

  朱厚照又闭起眼睛琢磨了半天,终于说:“老先生的主张甚合朕意,先生觉得派谁去传旨为妥?”

  “驸马都尉崔元性情耿直,是个能办事的人,让他前去传旨最为合适。另外再派一位内使、一位朝臣陪同前往,较为妥当。”

  朱厚照点了点头,回身对张永说:“你去传旨,召集在京师的皇亲、驸马、文武重臣到左顺门议事,有了结果来报与朕知。”又对杨廷和说,“老先生是朕信得过的人,也去一起商议个办法吧。”张永急忙出去传旨。杨廷和也告退出来,正要往左顺门去,却见兵部尚书王琼走了过来。

  杨廷和与王琼言语不对,脾气不合,从来就处不到一块儿。加上这几年王琼攀附江彬,入了豹房,杨廷和对这个猴头猴脑的家伙更是不假辞色,现在跟王琼走了个对面,杨廷和假装没看见他,低着头就走,想不到王琼主动叫了一声:“首辅等一等。”

  杨廷和没办法,只好站住脚,淡淡地问:“晋溪有事吗?”

  王琼赔起一个笑脸儿,拱着手说:“首辅这是刚从皇上那儿来吧?是不是商议处置宁王的事了?”见杨廷和根本不和他说话,也有点儿尴尬,强笑道,“我有两句话想跟首辅说,不知首辅想听吗?”

  到这时杨廷和不答话也不合适了,淡淡地说:“晋溪先生要说什么?”

  王琼笑着说:“我想跟首辅打两个赌。”

  王琼这话倒有点儿出人意料,杨廷和虽然心里烦厌,毕竟提起了一点儿兴趣:“赌什么?”

  “第一条,我赌传旨的大臣进不了江西。彩头也不多,一两银子。”

  传旨大臣进不了江西,意思是说宁王必反!杨廷和也知道王琼眼下是江彬一伙,是要看着宁王倒霉的,可王琼说出这话,还是让杨廷和很不痛快,冷笑道:“这正德朝一半臣子都是混事的,唯恐天下不乱!好,我跟你赌了。”

  “第二条,我赌宁王的势力出不了江南。”

  王琼的话里大有深意,杨廷和立时心有所感,皱着眉头问:“晋溪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琼笑道:“意思自然有,只是眼下不好说。首辅只
第三十九章《王阳明(第二部:知行合一)》(18)(2/3).继续阅读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