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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李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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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王阳明(第二部:知行合一)》(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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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回奸佞争权藩王败势,图穷匕见宁府杀人

  (一)

  自从用一把苗刀取悦了江彬,又借江彬的力量进了豹房,兵部尚书王琼成了正德皇帝面前的宠臣之一,在外廷的重臣里,王琼是唯一能走进豹房亲近皇帝的人。也因为此,兵部成了六部衙门之中唯一诸事都顺着正德皇帝的意思、从不和皇帝争执的衙门。

  反过来说,也只有兵部衙门在皇帝面前办起差事来最得心应手,凡是差不多的公事,正德皇帝几乎没有扣着不批的。

  就像王守仁的南赣提督官职,还有那八面王命旗牌,别人未必请得下来,王琼却是一请就请到了……

  进了豹房,蒙了圣宠,王琼也算得是手眼通天了。可这个精乖滑溜的山西小老头儿在一众朝臣之中名声就不那么好听了。尤其是首辅杨廷和,对王晋溪的厌恶已经到了完全不加掩饰的程度。

  眼下王琼自有一番打算,也顾不得这些,每天只在平虏伯江彬身边巴结奉迎,俩人过从甚密,声气互通,时常来往。

  这回江彬又拐着皇帝到宣府去玩儿,朝臣们谁都没有办法。直等皇帝从宣府回来,又等了两天,王琼这才跑到江彬府上吃酒。

  喝到酒酣耳热之际,王琼似乎不经意地说起:“当今皇上果真与先帝大不相同,勇武刚强,胆气飞扬,大有太祖、太宗之遗风。皇上身边的几位近臣也都是弓马精熟的勇士,其中还要以都督的本事为第一,所以本官最敬佩都督,咱们在一起,本官喝酒都喝得比平时痛快。”

  听兵部尚书这么夸奖自己,江彬心里非常痛快,赶忙笑着说:“部堂推爱,末将实在不敢当。其实皇上身边勇略之人也多:司礼监的张公公年纪虽然大些,可骑术箭法还是极出色;锦衣卫指挥使钱宁大人善使枪棍,能左右开弓;和我一起到豹房当值的安边伯都督佥事许泰是前朝的武状元,马、步箭法都是闻名的。和他们比,末将未必有什么高明之处。”壹趣妏敩

  王琼忙说:“都督这话就不对喽。张公公这个人不说了,年纪也大,在皇帝身边也久,掌司礼监这么多年,勤恳谦恭,人好。咱们私下说——又是个太监,骑术箭法能到这个程度,都算过得去。许泰一家三代都是名将,他那是家传的本事,可打仗的时候许泰的胆色嘛……都督也知道,不怎么样。最没意思的就是那个钱宁,他不过是太监的一个养子,连个名姓都没有,只因为收养他的太监姓钱,他就跟着人家姓了钱。这些年在豹房里承值,说老实恭谨他不如张永,说仗义勇猛他不如都督,可混得比谁都好,硬是当了锦衣卫指挥使,位分倒在都督之上!而且当年皇上被猛虎威逼,钱宁就在一旁,竟然不敢上前,全靠都督赤手擒虎,才保皇上无事。从那儿起我听说钱宁对都督又嫉又恨,常在皇上面前说都督的坏话。”说着自己叹了口气,又喃喃道,“没意思,这个人没意思。”

  这些年在豹房里,钱宁和江彬一直明争暗斗,闹得挺僵。可江彬心里也很清楚,事实上这几年钱宁正逐渐失宠,倒是江彬和安边伯许泰日渐受宠了。所以平时江彬也不把钱宁放在心上。

  现在听王琼特意说起,江彬也只是一笑:“大家都在一处做事,有点儿磕碰也正常,不必介意。”

  想不到江彬这人倒真是个边将的脾气,大大咧咧的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自己这些挑拨离间的话,丝毫没起作用。王琼略一琢磨,转了话锋:“我听说钱宁跟江西的宁王打得火热,都督知道这事吗?”

  钱宁和江西宁王有牵连,这事朝廷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可宁王在京里广结人脉,就连江彬也受过他不少好处,在这件事上不想多管,只说:“这我倒没听说。”

  王琼也不管江彬听说没听说,只管自说自话:“听说钱宁跟宁王拉关系,私下里有他的想头儿。皇上至今没有子嗣,外面都在传,说将来可能会让宁王世子入嗣,钱宁在这个时候巴结宁王,是在为以后谋划。”喝了一杯酒,又说,“我听说钱宁在皇帝耳边进言,想让宁王世子入太庙司香,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王琼嘴里哪会说出没用的话呢?现在他说的一字一句都直刺进江彬的心里。虽然江彬眼下在正德皇帝面前已经固了宠,渐渐挤走了钱宁,可要真是让钱宁在“宁王世子入嗣”这件事上抢了先手,那江彬以后的日子就未必好过了,赶紧接住话头:“依部堂之见,钱宁这事将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也不至于到什么地步,毕竟钱宁只是个小人而已。”王琼头也不抬,只顾低头喝酒,半晌随口说了一句,“日子过得真快,刘瑾被诛九年了,这个贼呀,当年可是好厉害……”

  王琼这句话表面听来似乎不相干,其实暗里是在点醒江彬。

  想当年,刘瑾、张永这几个最得重用的太监都是因为服侍太子有功,等太子登极当了皇帝,他们就成了权力熏天的大人物了。要是让钱宁找到机会巴结上了宁王世子,将来这个世子做了皇帝,钱宁就真是飞黄腾达了。

  而他江彬,不但脖子上这颗脑袋,干脆连九族都难保。

  想到这儿,江彬不由得变了脸色。

  王琼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一直在盯着江彬,见他脸色一变,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已经起了作用。可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肯轻易开口,把头一低,只管喝酒吃菜。

  果然,根本不用王琼着急,江彬自己就把话茬子递了出来:“其实末将也觉得钱宁这人不是个东西,本想着好歹在一起共事,总该给他留个面子。可最近几年钱宁掌着锦衣卫,弄权误国,再容他这么下去,只怕把朝局都败坏了。”说完又故意问了一句,“部堂觉得是不是?”

  其实要说弄权误国,江彬比钱宁更加恶劣。这几年正德皇帝屡次私出大内,跑到宣府花天酒地、奸淫抢夺、肆意淫乱,不管天下安危,不顾皇家体统,率领边军和蒙古人激战,这一切都是江彬在背后勾引的结果。提起江彬,满朝官员人人咒骂,可正德皇帝毫无悔意,反而封了江彬一个平虏伯!

  大明天下是皇帝一个人的,他要信谁就信谁,想宠谁就宠谁,臣子们根本说不上话。眼下王琼只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先借江彬之力把钱宁这个奸贼扳倒,借此斩断宁王伸进京城的爪子,这叫“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只管一味奉承江彬:“都督说得对,钱宁这个人太不是东西。”说到这儿却又把话头停住,不肯说下去了。

  王琼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知道自己主动献上去的主意是不值钱的,非得别人问过来,这时候说出的话才有意思。

  江彬是个边将出身,勇力有余,脑筋却不太够用。正等着王琼给他出主意,想不到这老头子说了半句话又缩住了,没办法,只好凑过来笑着问:“依部堂之见,末将应该如何为国除奸?”

  江彬把话说出来了,王琼又仰起脸来沉吟了好久,这才说:“我听过这么个故事,说杭州有个卖橘子的很会收拾橘子,到冬天了照样把橘子保养得溜光水滑,拿出来就能卖个好价钱,可人家把他这橘子拿回去剥开一看,里面早已朽烂如絮,吃不得了。这人就回来找卖橘子的,结果卖橘子的说:‘我这橘子是让你拿回去摆着上供好看的,不是让你真吃下去的,你剥开它干什么?’”说完笑着看江彬,却见这个平虏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发呆,显然根本就没听懂。

  眼看江彬是这么个糊涂玩意儿,王琼心里暗暗摇头,可再一想,这未尝不是好事,江彬没有权谋,将来除掉他倒容易些。

  眼下嘛,王琼只好不再绕弯子,把心里的话直说出来:“听说钱宁在皇帝面前进言,想让宁王世子进太庙司香,可皇上没答应,宁王就让江西的布政、按察、镇守太监以及诸生耆宿上疏称赞宁王勤奋孝谨,这些称赞宁王德行的奏疏也不知到了豹房没有。”

  巧得很,江西地方送上来的奏疏已经由司礼监送进了豹房,不过这些东西眼下落在江彬手里。江彬因为和钱宁有隙,对宁王的事不怎么感兴趣,就把这些奏疏扣在一边了。现在听王琼说起这个,自己皱起眉头一想,恍然明白:“部堂的意思:末将应该把这些东西尽快递上去?”

  王琼点了点头:“也该把宁王这层皮剥开,让皇上看看那里面是什么样的‘败絮’了。呈上去,越快越好。”

  江彬办起事来果然很快,当天就通过太监的手把这些东西交给了钱宁。

  此时钱宁早和宁王商量好了,正等着江西地方送上来的这些东西,好借机向皇帝推荐宁王孝勤,继而重提让宁王世子入太庙司香的事。结果他前脚刚把江西来的奏疏递上去,江彬后脚就进了豹房。

  江彬进来的时候朱厚照正在翻看奏章,江彬在旁边扫了一眼,已经看到果然是江西来的奏疏,就故意问道:“皇上这是看什么呢?”www.sxynkj.ċöm

  “江西镇守太监、布政、按察联名上奏,称赞宁王仁孝勤勉。”朱厚照把奏疏看了一遍,扔在案上,“朕就不明白了:要说他们推荐文武官员,意思是想让朕重用这些人,可他们推荐宁王是为了什么?”

  此时江彬心里早有了说辞,故意说:“是啊,地方官员称颂宁王,这是什么道理?像这种无聊的奏折是谁给皇上送过来的?”

  “是钱宁拿来的,这小子挺喜欢宁王,整天在朕面前说宁王的好话。朕也知道宁王这个人有文才,知礼仪,人还不错,可也用不着一天到晚老夸他吧?”

  朱厚照并不是没有心计,只是他天性软弱,对身边这帮宠臣过分信任依赖,能不自己动脑子去想的,就不肯想,结果经常被这些人利用。现在他用这样的话来问江彬,江彬正好有话回答:“皇上说得有道理,藩王不同于大臣,臣子们有了功劳可以提拔,可以赏赐,可以加官晋爵委以重任,可藩王已经位极人臣,让皇上怎么提拔?总不能把他提上来做皇帝吧?”

  江彬是个粗鲁武夫,说出来的话极不成体统,简直是大逆不道之言了。可朱厚照是个怪人,为人行事也怪异,听了这些话也不生气,反而从中悟出些道理:“是啊,这些人在朕面前称颂宁王,这是什么意思……”

  眼看朱厚照已经把事儿想到这里,自己只要再加一把火,就能把钱宁架起来烤了,江彬心中暗喜,忙说:“依臣看,这些下臣们称赞宁王仁孝,就是在讥讽皇上不够仁孝;说宁王勤勉,就是嘲笑皇上不够勤勉!皇上至今没有子嗣,朝中很多人都在暗中议论此事,其中就有些居心叵测之人想把宁王世子送入太庙司香,现在这些人上奏称颂宁王,岂不是和前面的事暗合了吗?”

  半晌,朱厚照低声说:“有道理……”

  见正德皇帝已经踩进了自己设下的套子,江彬又追了一句:“钱宁也是,这种无聊的东西送给皇上干什么?”

  把这些东西送进豹房的是钱宁,一力推荐宁王世子入太庙司香的也是钱宁,硬是要把南昌左卫划归宁府护卫的还是钱宁,费尽心机替宁王请下金龙宝笺的,又是钱宁!

  顷刻间朱厚照已经把这件事想明白了一大半,只是这些话他不想和江彬说,就随手把奏疏扔到一旁。

  江彬也知道自己说得够多了,悄悄把话题岔开了。

  (二)

  江西地方表奏宁王德行的奏疏,也和下面送上来的数不清的奏章一样,正德皇帝不批不复,扔在一边了。钱宁又在皇帝面前明着暗着提了几次。正德皇帝理也不理,最终把这件事搁置下来了。

  又过了些日子,江彬、钱宁、许泰等人正在豹房里陪着皇帝喝酒,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手里捧着一堆奏章进来,恭恭敬敬地摆在御案上。

  按照大明朝廷的旧规矩,臣子们上的奏章先汇总到内阁,再由内阁选送司礼监,司礼监捧进内廷交给皇上御览。可到了正德朝,这些规矩有点儿乱了。内阁被架空了,阁老们说不上话了,司礼监的张永压过了首辅杨廷和,豹房大总管钱宁和平虏伯江彬的势力又压过了张永,所以这些奏章是先到内阁,再进司礼监,然后钱宁和江彬再挑他们感兴趣的看看,最终奏章是递是废,由这两个人定。

  今天张永捧进来的这些东西钱宁看过,江彬也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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