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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李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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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王阳明(第二部:知行合一)》(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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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回吓蛮贼阳明用奇计,犯狐疑宸濠误军机

  (一)

  这时候王守仁已经连夜赶到了临江府,临江知府戴德孺也已听说宁王谋反的消息,早就慌了手脚,听说南赣提督到了,赶紧把守仁迎进府衙,顾不得寒暄,急着问:“王都堂,宁王已经谋反,临江府离南昌太近,只怕反贼顷刻即至,都堂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吗?”sxynkj.ċöm

  来临江的路上守仁已经把宁王那里的情况都认真想了一遍:“戴大人不必惊慌,本院料定宁王不会来攻打临江。”

  “为什么不来?”

  “宁王的野心极大,在朝中和地方上经营了多年,党羽极多,他此次起兵无非三条策略:上策是直奔京师;中策是去攻南京;下策是坐困南昌拥城自保。只有出下策时,他才会先发兵攻打周边各府县,把这些府县作为南昌的依托。但本院估计宁王不会愚蠢到出下策,那他或去京师,或去南京,都不会路过临江,戴大人不必担心。”说了这么句安慰的话,又问,“这几天南昌方面有什么动向?”

  有守仁刚才那一番话打底,戴德孺觉得踏实些了,头脑也清晰多了:“六月十六,宁王的军马攻打南康,南康知府陈霖弃城而逃;十七日叛贼又攻九江,九江知府江颍也是弃城而走!这两座府城都被宁王兵不血刃夺了下来。这些日子宁王派人到处搜罗爪牙,估计已经凑集了十万以上的兵力,可他的大军并未开出南昌。都堂觉得宁王下一步会做什么?”

  宁王手下已有十万精兵,如果率领大军直扑京师,京城方面准备不足,沿路又有宁王的爪牙响应,必然势如破竹,大事就不妙了。

  可宁王却没有挥兵北上——至少现在还看不出他要北上的意图,反而先攻克了九江,这就是说他没有直扑京师的勇气,下一步恐怕是要进占安庆,攻取南京,建都割地,与朝廷对峙。

  其实宁王要攻哪里,并不是当下最大的问题,要紧的是,王守仁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不论宁王是奔京师还是攻南京,他都无能为力。

  这样的困境守仁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早年在南赣时,本院想出两句话来,叫‘以智破蛮,以诚破奸’。眼下宁王拥虎狼之师,任跋扈之气,正是蛮劲十足,我们应当以智破他这股蛮力。眼下他要出兵攻南京,我们就偏不让他出兵。”

  “可怎么才能不让宁王出兵?”

  守仁微微一笑:“吓唬他!他手里有十万兵,咱们就说自己有二十万,他要进兵,咱们就说已经沿路设下了埋伏;他要攻打南京,咱们就说官军即将直捣他的老巢;他手下有江西布政、按察、兵马都司附逆,咱们就说这些官员其实暗通朝廷;他有李士实、刘养正为谋士,咱们就散布消息说这些谋士有二心。总之就是要把他吓住,让他自乱方寸,缩在南昌不敢出来,直到朝廷做好准备为止。”

  “这么说是要用一个‘反间计’了?”戴德孺想了一想,“都堂,下官倒有个主意:宁王的谋士李士实家人在临江,我听说宁王谋反的消息就派人把他的家人都拿住了,眼下这个反间计是不是可以着落在这些人身上?”

  听说李士实的家人在戴德孺手里,守仁忙说:“可以试试。”

  当天晚上,李士实的妻子于氏被人从大牢里提了出来,悄悄领进知府衙门的书房。戴德孺已经等在这里,冲于氏拱拱手:“嫂夫人请坐。”

  于氏不知这个官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客气,反正在人家手里,有座就坐下,冷冷地看着戴德孺,等着他的下文。

  戴德孺略一沉吟:“夫人,宁王已经起兵了,可眼下我等实在为难,本府是这样打算……”犹豫了半天,下面的话到底说不出来。

  到这时候于氏已经约略明白了戴德孺的意思,心里窃喜,忙说:“府台大人,妾身不过一介女流,也不懂什么,只是听人说过,当今皇上昏庸无道,失尽民心,宁王殿下宽厚得众,有天日之表,临江府离南昌不过几天路程,王爷的兵马说到就到,那时府台大人该如何自保?”看了一眼戴德孺的脸色,觉得自己已经把这个当官的劝动了七八分,忙又说,“我家老家是王爷信得过的人,若府台大人愿意归顺王爷,只需一句话即可,他日立了功劳,也有一番荣华富贵。”

  听了于氏这几句话,戴德孺既不敢一口答应,又不愿就此推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正在搔着头皮想着说辞,忽听外面有人说:“大人,王都堂到了!”戴德孺赶紧冲于氏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迎了出去。

  片刻工夫听得脚步声,有人走进房来高声道:“戴大人,本院刚得到兵部文书,皇上已经知道江西宁王谋逆之事,特命安边伯许泰率宣府、大同兵马四万,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刘晖、右都督桂勇率京军四万赴江西平叛,另着命巡抚两广军务都察院右都御史杨旦、巡抚湖广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陈金各率本省军马四万即日进入江西省境,沿途设伏。本院也奉圣旨,调集南赣兵马两万沿江而下,不日就到吉安。眼下本院要赶到吉安去督兵,临江这边还要靠戴大人维持了。”

  戴德孺忙说:“王都堂放心,下官一定把守临江府城,等待大军到来。”

  听戴德孺称这个官员为“王都堂”,于氏心知这人就是王守仁了。心想要让此人知道自己在这里,不但自己这条命没了,戴德孺也活不了。当下屏住呼吸,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出,生怕被人家发现。

  只听王守仁说道:“本院的两万兵马估计不出数日就到临江,请戴大人尽快筹措一批钱粮供大军支用。”

  戴德孺忙说:“下官一定尽力。”可再一想,心里又怯了,“都堂,临江离南昌太近,又在大江边上,如果宁王大军杀到,只怕不易防守。”

  “这你放心,江西都指挥使葛大人虽然被宁王胁迫,但他还是忠于朝廷的,只要葛大人还掌着大军,就不会来攻临江。”

  王守仁这句话倒让于氏心里一惊,还没等她细想,又听王守仁说:“听说宁王手下那个谋士李士实的家小就在临江?”

  一听王守仁问到自己身上来了,躲在里屋的于氏吓了一跳,却听戴德孺说:“李士实是吉安府永丰县人,他的家小并不在临江府。”

  王守仁一愣:“李士实不是临江人?难道是本官记错了?”

  戴德孺犹豫了一下:“永丰离临江也不远,若都堂有令,我可以派兵马去拿李士实的家小,只是能否捉得到,我不敢说。”

  “好,你就派人到永丰去拿李士实的家小,立刻解到吉安来。”王守仁说完起身要走,又站住了,“戴大人,宁王手下有个极重要的谋士已经投诚过来,这几天他会派人送信给本院,你一接到他的密信,马上送到吉安来。”

  “此人是谁?”

  “你不要多问,总之是极得信任的要紧人物。”王守仁说着走了出去,戴德孺把他直送到门外,就此没了声息。

  过了好半天,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却不是戴德孺,看穿着像是府衙里的书办之类,对于氏说了句:“夫人随我来。”

  于氏心里又惊又怕,不知这个知府会不会把自己押到吉安去,可现在被人家抓在手里,也无从抗拒,只得跟着出来。

  书吏一言不发引着于氏出了府衙后门,这里已经停了一辆骡车,书吏低声说:“夫人,江边有船等着,送你回南昌。将来万一……还望夫人替我家老爷在王爷面前求个情。”

  到这时于氏才明白,戴德孺既不敢背叛朝廷,又不敢得罪宁王,到底把自己放了。忙说:“这事我自当尽力。”上了马车,驶出临江城去了。

  眼看着手下人悄悄送走了李士实的家眷,同时也把那个“几路大军即将会攻南昌”的假消息放了出去,戴德孺这才回来。

  王守仁正伏在案上写着公文,见戴德孺进来,就问:“李士实的家人走了?”

  “已经送出城去了。”

  “好。”守仁指着桌上刚写好的公文,“我已经写了个‘大军将至,各府县务必征集粮草以备军需’的告示,你把这个告示多抄几份,多派人手到下面各县各乡张贴,还有临近州府,凡是能到的地方都贴上告示,越多越好。”又拿过一张揭帖递给戴德孺,戴德孺看了一下,上面写着:“宸濠谋逆,罪大恶极,附逆之人,罪当族诛。有幡然悔悟者,持此牌往投军营州府,天恩浩大,既往不咎。”

  “这是个免罪牌,你多找人手尽量抄写,一定要抄出成千上万份来,然后多派坐探,凡被叛军占据的地方都要大量投放,尤其是南昌城里更要使大力气投放揭帖!街巷里、营盘里、王府、官员宅邸,只管隔着墙扔进去。我要让反贼所在之地一夜间遍地揭帖。”

  戴德孺看着手里的揭帖和告示:“这些东西有用吗?”

  “宁王手里有的是兵马,我们手中无兵可用,就拿这些揭帖告示当成兵马来用,我不要他信,只要他疑。”sxynkj.ċöm

  戴德孺拿着告示揭帖出去了。

  忙乱了几天,到这时暂告一段,守仁也有些累了。

  一个下人端着托盘进来,在桌上摆下一碗饭,四样菜肴。守仁吃着饭菜,不知怎么觉得粗淡无味,吃了两口就停了筷子,环顾自己的住处,只觉得一间房里白壁昏灯,冷枕孤床,看着实在晦涩无趣。

  是啊,平日总有杏儿在身边,一饭一菜都出自她的手。杏儿是扬州人,她做的饭菜味道不同,守仁早吃惯了。杏儿又细心,收拾东西手脚最轻巧,平时又爱说话,无事不问,又会说笑哄守仁开心,有她在身边,守仁就没有什么烦恼寂寞的感觉。

  可现在杏儿不知在何处。有尔古护着,应该没什么危险,大概过一两天就到临江来了吧,又或者他们知道自己要去吉安,就先到吉安去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没有头绪,守仁随便吃了些东西刚要歇息,一个书吏走了进来:“都堂,外面来了个蛮子,要见都堂。”

  一听尔古回来了,守仁又惊又喜:“快叫他进来!”说着忍不住站起身直迎出来,走到门口,尔古已经飞步进来,守仁往身后看去,不见杏儿,忙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杏儿呢?”

  尔古扑通一声跪在守仁面前:“大哥,尔古没把事办好,杏儿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

  “那天尔古是让杏儿先跳下水的,我在船上和那些贼厮杀,后来也下了水,可等尔古游上岸就找不到杏儿了,不知是不是叫江水冲走了!”尔古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一个劲地给守仁叩头谢罪。

  守仁忙伸手扶住尔古,见尔古身上受了几处伤,衣服上满是血迹,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当时一定是尽力了,眼看尔古惭愧得无地自容,忙说:“兄弟别这样,这事不能怪你。”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叫人把尔古送去治伤休息,自己回到屋里愣愣地坐下,看着空荡荡的四壁、冷冰冰的床榻、桌上的冷饭剩菜,这才从心里真正明白过来:杏儿没了……

  杏儿没了,跟了自己十五年的杏儿、伺候了自己十五年的杏儿没了,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来了。

  到这时候守仁才想明白,杏儿在船上出的那个主意,分明是舍了自己的性命在救他脱险!

  其实王守仁不该就那么走了,怎么也要坐下来和杏儿、尔古一起商量,有个万全之策才好。可守仁竟然想也没想就自己先走了,把杏儿一个人扔在了狼窝虎穴里。

  杏儿跟了自己十几年了,一直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可自己一丝一毫也没关心过她,就这么把她使唤了十多年。到生死关头,杏儿把自己的命都舍出来救他,可他王守仁,居然真就扔下杏儿自己先走了。后来逃出来了,到了临江府,安排了这么多事,却始终没想过派一条船到江边去救她,去接她。直到现在杏儿没了,守仁才想起这个人来,才想起这些事来,才想起伤心想起难过来。

  王守仁!这个读了一肚子书的大学者,这个半辈子到处宣讲良知的大宗师,这个平定九府的大能人,这个……这个一点儿情意都不懂的大傻瓜!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呀!

  (二)

  这天晚上王守仁一夜都没合眼,心里是一番说不出的伤痛和失落,想到伤感之处,掉了半宿的眼泪。一直呆坐到天光大亮,戴德孺来报:“船已经准备好了,都堂是否启程去吉安?”

  此时的王守仁失魂落魄,可眼前要办的是天大的事,由不得他软弱,只能咬着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到门口才想起:“戴大人,从即日起,你每天派人到吉安,把南昌方面的动向报上来。”还想再嘱咐些别的事,可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实在理不出个头绪,只好什么也不再说,上了官船,吩咐开船,自己在舱里坐下,又愣愣地发起呆来。

  就这么一直坐到过午,有人在外面叩门,守仁无精打采地问了声:“什么事?”

  “都堂,有一条船从后边赶上来,船上的人想求见大人。”

  “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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