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王阳明(第二部:知行合一)》(2)
非是想把翰林院这些翰林们控制起来,升授任免全由刘瑾说了算。
京官,很多都是翰林出身。现在刘瑾想控制翰林院,从此以后翰林出身的京官全成了“刘瑾的人”,正德皇帝能答应吗?
这真是自断生路,自找倒霉!亏他刘瑾还沾沾自喜,乐颠颠地在这儿说笑呢。
刘瑾一个劲儿地傻乐和,张永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刘公公,《现行事例》是朝廷大事,未必这么容易就奏准吧?我看朝廷里的文臣一定不答应。”
刘瑾冷笑一声:“文臣们算个屁!我已经知会了国子监祭酒王云凤,由他带头上奏请求施行《现行事例》,谁敢站出来反对就是跟咱过不去,咱家有法子治他!张公公就等着看热闹吧。”m.sxynkj.ċöm
见刘瑾已经跋扈到如此程度,张永觉得寒气透骨,心里冰冷冷的。这种时候他就得劝了:“刘公公,对朝臣们还是客气些好,总打打杀杀的也不是个事儿。”
听张永说泄气的话,刘瑾瞪起一双狼眼:“不打不杀,他们能知道害怕吗?”
张永忙说:“我觉得有些事儿咱们不要做得太急,缓一缓。比如刘公公请皇上下旨追夺前朝旧臣的诰命,一次就夺了六百七十五位老臣的诰命,把先帝赏给刘健、谢迁、刘大夏这些人的玉带服饰收缴回来,这么做真没必要。”
“这帮老东西虽然倒了,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朝廷还有余党,不隔三岔五地收拾他们一顿,别人倒以为咱家好欺负!”
听刘瑾说的全是些小肚鸡肠记仇的话,张永忍不住叹了口气:“上次刘公公不经皇上同意,擅自把户部尚书杨廷和赶出京城弄到南京,杨廷和这边刚走,皇上马上就问:‘怎么这些日子不见杨学士了?’结果不但把杨廷和调回京师,还晋升他为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了内阁!结果杨廷和跟公公成了对头,皇上心里肯定也不高兴,别人看了也会想:是不是刘公公在皇上眼里分量变轻了?他说话怎么不顶用了?这都是因为刘公公办事太急躁,这样下去怕是不妥。”
听张永一句一句地教训自己,刘瑾有些不高兴了:“杨廷和算个什么东西!皇上只是觉得这个人还能办事,给他几分薄面,可咱家想收拾的人没有整不垮的,你等着瞧,不出一年,准让这姓杨的死在诏狱里!”
眼看刘瑾执迷不悟,反而满嘴狠话,像狼一样逮谁咬谁,张永心里暗暗摇头,越发觉得此人依靠不得。
越是有这样的想法,张永就越得往要紧的地方劝。
于是张永重重地叹一口气:“我觉得刘公公还是别得罪杨廷和为好。另外刘公公这些年定了罚银之例,动不动就给朝臣安个罪名罚他们几百石米,弄得不少官员倾家荡产,好多人因为害怕交不上罚银下诏狱受罪,吓得自杀了。听说有个叫彭程的御史犯了点儿事,被判充军罚银,人已经死在充军之地,罚银还是照交不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这位彭御史只留下一个孙女儿,就当街把女孩儿卖了凑银子,惹得无数老百姓围观,闲言碎语传得尽人皆知。这个搞法太过了。”
到这时刘瑾才觉出不对路。
今天张永怎么回事?一个劲儿地找自己的麻烦,明着是劝,暗着怎么像是在骂人似的?
琢磨出这么一层意思来,刘瑾不由得斜过一双狼眼上下打量起张永来了。
刘瑾已经变了脸,张永却好像没看见似的,还在一个劲儿地劝说:“刘公公,依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常例银子咱就别收了,那都是下面送上来的赃银,传出去坏名声,不好听!”见刘瑾不吱声了,就问缩着脖子站在一边的庞二喜,“你说是不是?”
张永和刘瑾这些对话,在庞二喜听来一句句如刀似锥,把这个小太监吓得浑身筛糠一样哆嗦,一张脸又灰又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忽然听张永问他“是不是”,答也不行,不答又不行,结结巴巴地说:“儿子、儿子……”一句整话还没说完,刘瑾抡起胳膊一巴掌抽了过来!打得庞二喜原地转了半个圈儿,下身一急,一泡尿全撒在裤裆里,赶紧捂着脸蛋子跪在刘瑾脚下。
刘瑾厉声喝道:“你这狗东西活腻歪了!”骂完这句话,恶狠狠地瞪了张永一眼,转身出去了。
刘瑾被说急了眼,张永倒是满不在乎,慢悠悠地在椅子上坐下。一眼看见庞二喜还软塌塌地堆在地上,身子底下流出一片尿水来,气得踹了他一脚,狠狠骂道:“真他娘的软蛋!以后咱家有事还能指望上你?滚出去!”庞二喜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二)
惹了刘瑾,张永倒不怎么在乎。于情,“八虎”太监都是一伙的,刘瑾不会因为一点儿小纠葛就想打倒张永;于势,张永和刘瑾权势相当,在皇帝面前同样得宠,所以张永不怕刘瑾。
谁想到,第二天一大早,提督东厂太监马永成慌里慌张地找了过来,张嘴就问:“张公公,你和刘公公之间闹什么误会了?”
张永忙问:“怎么了?”
“刚才刘公公在宫门外贴了告示,不准张公公再入宫门。咱家还听说刘公公已经请了圣旨,要把张公公发往南京充净军,淘茅厕!这怎么回事呀?”
马永成这番话纯粹是明知故问。身为提督东厂太监,马永成眼线通天,宫里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再说,如果刘瑾真的已经请下圣旨,把张永罚到南京去充净军,淘大粪——也就是说张永已被刘瑾打倒了,马永成还会跑来给张永报信?那不成了找倒霉了吗?
所以马永成是明知道没有这道旨意,才跑来说这些话的,他今天是专门挑唆张永来了。
在“八虎”太监里头马永成也是一只“大老虎”,执掌东厂几年,是天下第一大特务头子!可刘瑾这个人太专横,说话办事总要压别人一头,有了便宜就自己吃独食,这几年马永成受了不少窝囊气,心里早就和刘太监不对付了!现在马永成跑来给张永报信,就是要拆刘瑾的台。
一听这话张永当时就急了眼:“圣旨?这是哪来的圣旨?咱家给皇上当了半辈子奴才,从没犯过一次过失,没让皇上爷说出一个不是!到今天姓刘的想拿一道‘矫旨’害我,他把咱家也太小看了!”
马永成忙问:“张公公打算怎么着?”
张永把眼一瞪:“我现在就进宫去见皇上,当面剖白清楚!”
“可宫门已经……”
张永冷笑一声:“刘瑾能拦住天下人,可他拦不住我!咱这就进宫,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挡咱的路!”
眼看张永跟刘瑾杠上了,马永成可不想惹这个是非,悄没声地躲开了。
这一边张永坐个肩舆进了北安门,先到司礼监坐定,把平时追随自己的亲信都召集起来,顿时聚集了大小太监五六十人,把闯宫门的事交代下去,这帮太监都扯着脖子喊叫,愿意给张永卖命。张永这才又坐上肩舆,带着一帮人往后三宫的正门乾清门而来。
守门的侍卫已经得了刘瑾的令,打算拦截张永。张永这里早有准备,一声吆喝,几十个太监蜂拥而上,顿时和侍卫们揪扯成一团。宫门侍卫知道这帮太监的势力,不敢任意殴打,结果倒让太监们搂腰抱腿使不开手脚。早先在刘瑾面前吓尿了裤子的庞二喜这回倒是鼓起了勇气,拼命护着张永,趁着混乱一路闯进乾清门,直奔乾清宫。
正德皇帝朱厚照正在乾清宫东暖阁里批阅奏章,听得外面一阵吵嚷,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张永已经撞进门来,几步跑到皇帝面前跪倒,抱着朱厚照的腿哭叫着:“皇上救命,有人要害奴才!”
朱厚照让张永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谁要害你?”
“老奴听说皇上发下圣旨要把奴才逐往南京去充净军,可老奴觉得平日伺候皇上还算周到,皇上疼爱老奴,哪会这样处罚?”张永以头触地,哭叫着,“要是奴才真有过失,任凭皇上责罚,奴才不敢有一句怨言,可要是有人瞒着皇上陷害老奴,奴才真是死也不能瞑目呀!”
张永这一番哭闹真把朱厚照弄糊涂了:“你平时做事还妥当,朕也没下旨意,什么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说实话,闯进内宫的时候张永心里有九成把握这是刘瑾矫旨害他,可也有一分担心,生怕刘瑾已经说动了皇上,真要把自己发往南京,要是那样就一切都完了。现在听朱厚照说出这话,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忙说:“可老奴确实听说刘公公已经请了圣旨,难道会是假的不成?”
朱厚照皱起眉头想了想,吩咐乾清宫执守太监:“找刘瑾来,问问怎么回事?”话音刚落,刘瑾已经满头大汗地飞跑进来。www.sxynkj.ċöm
这几年刘瑾真是跋扈惯了,以为单凭自己一句话,连尚书、侍郎都能立刻逮进诏狱,一个张永不在话下,所以根本没禀报皇上就自作主张要驱逐张永。想不到张永耳目灵通,人也厉害,居然一头闯进大内!刘瑾的戏法儿在皇上面前当场戳破,弄了个焦头烂额,只好趁着“矫诏”还没发下去,死赖到底。一溜小跑进了东暖阁,见张永已经跪在皇帝脚下,知道这小子大概把什么话都说了,几步抢到朱厚照身边,弓着腰笑着说:“皇上召老奴有什么吩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永,故意问,“是不是张公公惹皇上生气了?”
朱厚照把眼一翻,冷冷地问:“张永说有人矫旨害他,你知道这事吗?”
“没听说呀!张公公是司礼监秉笔,执掌神机营,一向忠心耿耿,人也勤恳,无缘无故谁敢害他?”刘瑾把嘴凑到朱厚照耳边,“皇上,老奴这就着内厂执事去查,若真有人办这缺德事儿,老奴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眼看刘瑾说得跟真事一样,朱厚照淡淡地不置可否。跪在地上的张永却忍不住了:“刘公公,你是司礼监掌印,内廷之中除了你,还有谁敢做这样的事?”
刘瑾两手一摊:“这是什么话,根本没有的事嘛。”
要说斗心眼儿,张永的心计不在刘瑾之下。现在和刘瑾已经撕破了脸,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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