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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全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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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王阳明(第一部:龙场悟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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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李郎中冒死参国舅,弘治帝决心除宦官

  (一)

  弘治十八年倒是个过得去的年景。随着春暖花开,降了几场雨雪,北方的旱情减轻了些。乡下人虽然还是吃不饱饭,可眼看着田里的禾苗有了绿气儿,想着今年大概有收成了,心就平稳了,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慢慢挨了。

  流民少了,天下就好治理了。

  至于眼下的朝局弊端嘛,说事儿大,比天还大;说事儿急,比火上房还急!可要是硬说它不大、不急,也就那么回事吧。反正大明江山稳得很,祖宗开创的基业还没折腾干净,弘治皇帝算是位明君,在他手里,大明朝早年积下的弊政虽然没有根治,毕竟也没恶化,照这样发展下去,就算再拖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国家也未必垮得了。所以从弘治十八年的春天起,刚刚闹腾了一阵子的朝廷又像一潭死水,暖烘烘地安静下来了。

  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想看开,天大的事也能看开;要是不依不饶,一根筋地较起真来,也有的是可以较劲的地方。眼下朝廷里爱较真儿的人不多,却也还有这么一两位。

  一块石头扔进水坑里,也能激起个水花。虽然水花儿不大,好歹能听个响动,有个看头儿。

  这天王守仁闲着没事,跑到李梦阳家串门。

  这一年多李梦阳已经改了脾气,不怎么掺和诗社里的事儿了,“复古”诗也写得少了。这么一来,他家里倒是清静了很多。守仁和李梦阳这么熟,也不用人通报,直奔书房,推门就进。李梦阳正在书案前摆弄什么东西,听见门响,慌忙把那东西塞进袖筒子里,变颜变色的。

  认识李梦阳这么久,还真没见这个胆大心粗的陕西老乡捣这种鬼。王守仁觉得有意思,笑着问:“你在那儿藏什么呢?”

  见是守仁,李梦阳松了口气:“也没什么,写了个奏章。”说着从袖筒里掏出来,果然是一道奏折。

  “写折子就写吧,藏什么?”

  李梦阳笑着说:“不知道是王哥,以为是我老婆进来了。”

  王守仁聪明得很,马上就听出李梦阳话里有话,赶忙问他:“献吉,你奏章上写的什么?”

  李梦阳和王守仁最投脾气,处得最好,两个人之间有啥说啥:“不瞒王哥,我要参寿宁侯张鹤龄。”

  张鹤龄是张皇后的弟弟,当朝国舅。这小子仗着皇家的势力在京师胡作非为,名声极臭。可他姐姐是当今皇后,又是太子的生母,弘治皇帝专宠之人,而且这位张皇后既不干预朝政也不陷害大臣,偏就毫无原则地袒护自家亲戚。有这么个姐姐护着,张鹤龄这小子气焰熏天,在京城里横行不法,连御史言官都不敢参他。

  这么个连御史都不敢参的家伙,李梦阳一个户部郎中倒出来插一手,真让守仁觉得意外:“你怎么想起来要参张鹤龄呢?”

  “这事可不是刚想起来,我动这个念头很久了,单是收集张鹤龄作奸犯科的证据也有一两年了。”

  确实,早在几年前李梦阳就说过他“早晚要参张鹤龄”。这个事守仁也记得:“贤弟这个心思我明白,要参张鹤龄也不是不行,可现在这个时机不对。‘张天祥案’是怎么回事你不明白吗?”

  李梦阳不是一般人,这是个天生的宰相之才!说起国家大事,他比王守仁看得更透:“王哥,张天祥那个案子是什么意思天下人都明白。皇上搞的还是那套‘三不动’,上不动王公、中不动贵戚、下不动宦官。只要这三样不动,言官们说啥皇上都听。可‘三不动’是个祸根!不在这上头动手,咱大明朝就不稳当。咱们是做臣子的,只知道一个‘忠’字。什么是忠呢?就是一心一意替皇上着想,把大明朝江山社稷看得比自己的脑袋还重。咱是个乡下人,黄土坷垃里刨出来的一个土鳖,别的本事谈不到,就是一样:不怕死!”

  听李梦阳把话头儿扯到“死”上去了,王守仁赶紧劝他:“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做大事得讲究时机。现在朝局敏感,你参张鹤龄,皇上肯定不会准奏,到最后只能给你自己招来祸事。”

  李梦阳看着守仁点了点头:“王哥说得对,这道奏章递上去,皇上一定不会准奏。”

  “那你还……”

  李梦阳抬手拦住话头:“王哥,这次几位阁老一起出来请皇上惩治宦官,可惜事情没办成。那咱们以后还要不要把这事做下去?”

  李梦阳这句话守仁倒没想过:“贤弟的意思呢?”

  “当然要把事做下去!可眼下很多文官都灰了心,胆小的不敢吭声了,胆大的也不愿意惹这麻烦了,大家都存了一个心思:得过且过。这样不行!在这个事儿上我想了很久,朝臣们为什么参不动宦官?因为这些太监是皇家耳目,司礼监、东厂权力太大,织造、监军遍布各地,牵涉的面儿太广,不容易搬动。所以我就想,咱们参不动太监,能不能先参外戚?毕竟当今皇上专宠皇后一人,朝里的贵戚只有张氏兄弟这么几家,势力有限。尤其这个张鹤龄干多了缺德事儿,我手里有了他的把柄,正好结结实实参他一本!”

  “张鹤龄背后是皇后,御史言官都参不倒他,你一个五品郎中……”

  听王守仁说出这么泄气的话来,李梦阳反倒笑了:“王哥说我参不倒张鹤龄,这话我信。可眼下大臣们受了挫折,都泄了气。这种时候有人出来动本,不管能不能参倒张鹤龄,都是给言官们争脸、打气,告诉大家:朝廷里还有这么一股子正气在!只要正气不灭,以后就还会有人出来参这些‘三不动’的东西——就算别人都不敢参,我李梦阳还会出来参!那时候,至少能有几个人给我叫声好儿,不至于让咱这颗人头悄没声地就给人砍喽。”

  李梦阳这些话把王守仁的血也给说热了。

  李梦阳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他是个忠直勇敢不怕死的人,也是个真正有大主意的人!王守仁没有李梦阳这样的才略,也没有李梦阳这么大的主意,要是再出言拦着人家,就没意思了。

  “我不拦着贤弟了。反正你的奏章明天才往上递,今天咱先找个地方喝杯酒去。”

  李梦阳把写好的奏折顺手往抽屉里一塞:“行!今天喝个烂醉,明日醉打山门!”大步就往外走,嘴里胡乱唱道:“觑着他挂天衣,剪绛霞,毘罗帽,压金花,做什么护法空门,怎与那古佛排衙?俺怪他装聋作哑……”

  听李梦阳在这里唱戏,守仁就替他帮腔:“哎呀呀!五台山千年香火,被你搅得僧人卷单而走,你在此处住不得了!”一句话引得李梦阳哈哈大笑。

  看着豪气冲天的李献吉,守仁也想大笑几声,却笑不出,只悄悄地叹了口气。

  (二)

  李梦阳上奏的第三天晚上,弘治皇帝把寿宁侯张鹤龄叫进宫来。

  这几天张鹤龄已经知道有人上奏参他了,现在忽然连夜被召进宫,这小子本能地感觉到大事不妙,皇上姐夫恐怕要收拾他!进宫的时候赶紧抓个空子叫过一个执事太监,悄悄塞给他一锭银子,请他赶紧去慈宁宫给皇后递个信儿。

  果然,这一晚朱祐樘脸色十分难看,见了张鹤龄张嘴就问:“有人上折子参你,说你凭着宫中势力霸占民田,最远都霸占到江苏泰州去了!别人家的田租每亩每年收三分银子,你家田庄收五分,有这事没有?”

  张鹤龄忙说:“绝无此事,这是有人诬陷下臣,想借此诋毁皇家的名誉……”

  见张鹤龄在这里抵赖,朱祐樘冷冷地说:“皇家的声誉也不用别人诋毁,有你一个人诋毁就够了。”m.sxynkj.ċöm

  到这时候张鹤龄只能硬扛到底:“请陛下把上奏之人召来,臣愿意和他当面对质!”

  接到奏折以后朱祐樘花了三天工夫,早把事情真相弄明白了。听张鹤龄说要“对质”,冷笑一声:“对质?朕已经派东厂提督王岳去查过,现在东厂的揭帖都报上来了,你要不要和东厂对质?”

  听了“东厂”二字张鹤龄脸都吓白了,再也不敢强辩,赶紧趴在地上叩头不止。

  “你还拿着国家开出的盐引,以‘残盐’之名从长芦、两淮盐场领出上等好盐在自己的铺子里批售,欺上瞒下,公然逃税!又在京城借皇宫名义私开店铺,盘剥商人,垄断市场!又豢养一帮市井无赖,纵容恶仆在京城聚众斗殴,都打出人命来了!在皇城根儿底下就敢这么搞……”朱祐樘气得脸色铁青,浑身直抖,冲张鹤龄招手,“来,来,你过来,朕跟你说个话儿。”

  张鹤龄吓得魂飞魄散,哪敢过去,只是趴在地上不停地叩头。

  这时候张皇后得了消息赶来,见自己的兄弟趴在地上“嘭嘭”地叩头,也不知他犯了什么事儿,赶紧拦在皇上面前问:“这是怎么了?”

  “你兄弟要死!朕都拦不住他了。”朱祐樘冲张鹤龄吼了一声,“还在这里干什么!自己到诏狱去,让他们找面大枷给你戴上,找个单间给你住!”

  张皇后精明得很,和皇上做了多年夫妻,早摸准了他的脾气。现在听皇上话虽然说得凶,可话茬儿却一点儿也不硬,忙笑着说:“鹤龄虽然不懂事,毕竟是自家亲戚,他犯了错,陛下要打要骂都行,何必说这气话呢。”见朱祐樘沉着脸没作声,就回过手来没头没脑地打了张鹤龄几下:“你怎么这么浑,看把你姐夫气的!”见张鹤龄还在地上趴着,又在他屁股蛋子上没轻没重地踹了两脚。

  有姐姐在前头替他挡着,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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