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今夕
一板一眼地写起来。
他算是字如其人,孙井桐单手撑着脸颊,看着男人的笔下渐渐多出的字迹。他的字方正稳健、结构紧密,称不上特别好,但在她认识的人里书法能排上第二,仅次于叶峡。
她的视线逐渐上移,最终落在男人沉俊的侧脸上,不过没多久,她就注意到良赭已经写完了一句话。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她念出声,又问,“你诗经不是抄完了吗?”
“嗯,是第二遍。”良赭解释,继续默写。
孙井桐又看了眼,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停下笔,眼神询问。
“没什么。”她很快收拾好表情,敛了笑意,“这首不太合适,换下一首写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她提了要求,男人还是会照做,他拿开那张写了一半的纸,写下一首。
四周很安静,孙井桐就这样静静地看他写字,她心里忽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好像这个场景一直持续下去,似乎也不错……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良赭忽然停笔望向门外,她也望了过去。
“景殊行?”孙井桐见是他,起了身,“找我有事吗?”
被她这么一叫,景殊行才恍然回神,垂下眼低声道。
“没什么,路过来看看,你没关门。”
他说完就离开了,连停顿都没有,孙井桐望了眼良赭,眼神疑惑,“你刚才进来时没关门?”
良赭微微点头,他记得自己的确只是半掩住门,但他感应得出来,景殊行来了其实有一会儿了,应当不只是“路过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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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殊行离开得很快,开始是走,最后是跑。
他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关于他和井桐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情形,关于他们最后的一次长聚。
因为父母常年在外又在景家受欺负,加上他打小就秀气得像女孩,身边没个亲友,没少受欺负,以致很早就养成了刺头不服管的性格。这种状况直到叶峡成为他的临时监护人后才改善了许多。m.sxynkj.ċöm
对于景殊行来说,生命中有两个不可替代的人,一个是叶峡,一个就是孙井桐。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景家小孩合起伙来欺负他,踢他的膝盖让他跪地上,按着他的头逼他学狗叫,但没法告状。因为小孩们早就串通一气对好了说辞,他一个人,没有任何人为他做证,何况他每次都动手反抗了,留在其他孩子脸上的伤口就是最好的罪证。
孙井桐就是在那个时候站出来的。
见过她的人会觉得她很我行我素,甚至傲慢,但景殊行不觉得,他认为井桐只是很早就学会了不在意外人的目光。
所以即使那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连他都为她的处境感到担忧,幼小的孙井桐却泰然自若,丝毫不觉得别人钉子一样的目光有多么让人不适。
“你做得没错,”年幼的她对同样年幼的景殊行说,声音稚气,却义正严词,“受了欺负就该还手,他们打你一下,你就该他们两下、三下、十下,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sxynkj.ċöm
年幼的小姑娘虽然表达欠缺,但已经明白了加倍奉还的道理。景殊行当场就被她的气势征服了,大叫了声,“没错!我凭什么不能还手!”他当着景主家的面指着那几个小子的鼻子威胁,“就算你们人多,我打一个也要打!下一个就是你!”
当然最后他还是遭受了更为严厉的处罚,甚至都牵连父母挨了教训,这也是为什么景爸景妈找上叶峡监护他的原因,不过这都后话了。
事实是当时景殊行不仅不觉得委屈,反而非常快乐,以往挨打罚跪祠堂都是他一个人,可那天不一样,那天孙井桐全程站在他旁边陪着,直到天都黑了,景亭阿姨牵她走,她才不情不愿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