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下头,靠在了程宇航的肩上:“我也不愿意被选择出生,我也很难过,为什么在肚子里的时候要抢走弟弟的养分,可是,在出生之前,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决定啊。”
傍晚的时候,他们回到了旅店附近就近找了一家烧烤店,点了一些烤串儿和小菜。
程宇航主动问丁也:“要不要喝一点酒?”
丁也笑看着他:“怎么,你想让我借酒消愁?”
程宇航以为丁也会反感这样的行为,毕竟同情和怜悯是压垮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有时候关心则乱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姐,我不是那意思,你别多想。”
“好啊。”丁也忽然开口说道,“反正出来玩的,喝点喝点吧,我知道你不是这意思。”
或许是他们谁也不比谁好,所以才不会有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大度的困扰。
丁也要了两瓶啤酒,程宇航原本不打算喝,后来看丁也一直一个人在喝,又跟着喝了两杯。
“喂,你不能再喝了,要是以后长不高就惨了。”丁也说。
“那你也少喝。”程宇航说。
“我跟你不一样,再有一个月我就成年了,大人的事儿小孩少管。”丁也说。
程宇航捏了捏筷子没说话,心里却在腹诽:你不也是未成年。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大人,丁也又要了两瓶啤酒,本来酒量也不好,喝着喝着就直接跪了,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壹趣妏敩
程宇航无奈地看着她,什么酒量自己一点数都没有吗,到底谁才是大人谁才是小孩儿。
好在旅店离得不远,程宇航一路把她背回去也不费力。
替丁也脱了鞋之后,简单地用湿毛巾清洁了一些脸部和手脚之后,便替她盖上了被子。
程宇航还有作业没写完,准备继续写点儿作业,一直写到凌晨,终于快差不多了,正准备上床睡觉,一回头就看到丁也睁着一双幽幽的眼睛看着自己。
“姐,你什么时候醒的?”程宇航问。
“醒了一会儿了。”丁也说,“口有点干,睡不着。”
程宇航给她拿了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她,看她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皱眉道:“慢点喝,别呛到了。”
丁也这会儿酒也不算全醒,头还有点晕乎乎的思维却又比平时都清晰很多,喝了点水,突然跟诗兴大发似的说了句:“我一直都挺喜欢一句话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
“姐,你怎么了?”程宇航担心地看着她,这样子的丁也太不对劲了。
丁也说:“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说,我也什么都不想记起,但是我没有办法啊。”m.sxynkj.ċöm
“姐,你说吧,你想说我就听着。”程宇航说。
丁也反而平静了下来,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喃喃低语:“我小时候看着我弟躺在病床上,天天打针吃药做化疗,头顶常年都是光秃秃的,我爸妈总围着我弟转,他只要哼一声,全家人都急得不行,我渴了饿了从来都没有人知道,我只要一考不好,我爸妈就往死里打我,他们把所有的耐性都给了盛阳,对我只剩下打和骂,我有时候真的恨盛阳为什么不能快点好起来。”
“小时候我捡了一条狗回家,我妈一巴掌把我打到流鼻血,她说你不知道弟弟生病了吗,你还把狗往家里带。你就是看不得他好过是不是,你在胎里的时候欺负他,到现在你还不愿意放过他。我妈就只差把那句为什么健康的那个是你说出来了。”
“我以为只要我再听话一些,只要弟弟的病好了,我也能跟别的小朋友一样了,我给菩萨磕头许愿,希望我爸妈能喜欢我,希望弟弟快点好起来。”
“后来有一天,我爸带了一些道士到家里来,说是可以把我弟的病过给我,只因为我是不那么重要的女孩,反正女孩也是赔钱货。”
“道士做了法之后,我弟的病情真的好转了,全家人都很开心,只有我很害怕,我怕打针,我怕吃药,我很怕像他一样躺在病床上,可有时候我又觉得,其实生病了挺好的,这样妈妈和爸爸就会多看看我,关心关心我。”
“然而,他么的眼里还是只有盛阳,永远都只有盛阳。可能就是因为我是不那么重要的女孩吧。”
“我爸妈出门上班的时候,我带着盛阳去废旧工厂玩儿捉迷藏,有个男的压要抱走他,他力气小,人又虚弱,连叫唤的声音都跟猫儿似的,我知道那个人是拐子了,我记得我脑子里当时有好几种方案,与拐子斗智斗勇救走盛阳,或者任由拐子把他拐走。不过,最后我选择了第三种。”
“我跑到那人面前,我说,叔叔,你拐我吧,我弟生病了,要花很多很多钱的。”
丁也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是解脱也是释放。
“姐,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程宇航俯身抱住隔着被子抱住丁也,“你现在也是别人生命里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