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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李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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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王阳明(第三部:此心光明)》(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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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的主意?只是眼看守仁把做官看得这么淡,一时也不好劝他了。

  黄绾是个极其精明的人,知道一个人意志消沉了,想劝他积极起来,办法还是很多的。此次他也确实有备而来,笑着说:“先生这些年身子果然不太好,夫人又过世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料,长此下去怕也不是办法。如今夫人过世也满一年了,学生想多一句口,帮先生说一头亲事,不知先生有意吗?”

  想不到黄绾说出这么个话来,守仁赶紧推辞:“宗贤这话从何说起……”

  黄绾笑道:“先生且听我说完,若不合意,再推辞不迟。我有一个朋友姓李,是台州府仙居县人,也算你我的同乡,在刑部任员外郎。他有个妹子,今年二十二岁了,品貌出众,也随家严读过几天书,能诗文。她这兄长久慕先生之名,就与我说起……”

  黄绾这里絮絮地说着,守仁的心思却并不在这里,似听非听的,忽然心念一动,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杏儿……

  夫人临终之前嘱托守仁,要好好看待杏儿。守仁自己也知道这些年真是对不起杏儿,一心想要补偿她的。可一来夫人过世不足一年,丧期未满,谈不到再娶的话;二来杏儿并没有个出身,若就这么娶进门来,必惹人非议。自己年纪也大了,身体又不好,家里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就这么一个过继来的儿子,也不贴心,将来自己要是死了,扔下杏儿,在王家怕是会受欺负,站不住脚。

  现在听黄绾提起“亲事”来,守仁也是忽然想起,自己何不就在黄绾身上给杏儿寻一个“出身”?

  想到这儿,守仁却把黄绾说的话都扔在一旁,自己心里暗暗计划起来,等黄绾说了一大篇,住了口,守仁这里也全都想好了。笑着说:“宗贤,我这里正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黄绾忙说:“先生不要客气,请讲。”

  说到这些事上,守仁倒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笑了一笑:“宗贤或许不知道,其实我身旁原有一个人,已相伴多年了,可我这人夯蠢,竟连个名分也没有给她,唉,实是对不起人家。如今我想娶她做个续弦,事情早已讲定的,只是她出身寒微,父母皆不知在何处,现在宗贤既然提到这事,我想就相烦宗贤认她做个义妹,先接到你处,待我这里备了三媒六礼,再亲往迎娶,不知宗贤愿意管这件麻烦事吗?”www.sxynkj.ċöm

  杏儿的事黄绾毫不知情,现在听守仁说这话,他也是一愣。但黄绾是个场面上的人,见识最多,自己略略一想,也大概明白。只是王守仁如今是个大功大名的人物,非同小可,竟肯屈尊迎娶这么一个没有出身的女子为继室,这在黄绾想来,实在是不通的。

  可想不通想得通是另一回事。王守仁已经把话说得明白,意思也诚恳,既然过了三媒六证,这个女子将来就是王家的夫人了,黄绾若能认她做个义妹,也等于成了守仁的舅子……

  王守仁功名盖天下,学生遍天下,而黄绾居然和他攀上亲家,好事呀!

  想到这儿,黄绾忙笑着说:“先生所托,学生无所不允!一切只要先生吩咐下来,要怎么办,学生这里就怎么办。”

  见黄绾答应帮忙,守仁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如此真是多谢了!”

  (二)

  想不到和黄绾见一面,朝廷里的事等于没谈,却说成了这么一件喜事,守仁心里也乐得不得了,送走黄绾,赶紧回来想把这件事告诉杏儿。可见了杏儿的面,却又讷讷地不知该从何说起。半天才说:“我这里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今天来了个朋友叫黄宗贤的,跟我提了一头亲事,说是一个什么员外郎的妹子,我也没有细听……”

  守仁这一句话,真把杏儿吓了一大跳。

  守仁说这些不着边际的废话,实在是因为一时捋不到话头,在这里乱说,可在杏儿想来,守仁这些话自然是说给她听的。听守仁说有朋友来提亲,对方又是什么“员外郎的妹子”,估计定是家世显赫,年轻貌美,否则也配不上守仁这个新建伯、兵部尚书。

  听了这些话,杏儿满心以为守仁这是拿定主意要续弦,自己在这男人身边多年,可从没有过名分,现在自己已经三十五岁了,这个男人又要成亲了,自然嫌她这个连“屋里人”都不算的东西碍眼,来和她说这些话,大概是要赶她走。

  可守仁要怎样,杏儿又哪能拦得住?心里又酸又涩,连头也不回,淡淡地说了句:“好啊,那要恭喜先生了。”

  守仁这里正在琢磨着怎么对杏儿把事说开,却没听出她话里那份不高兴的意思来,只是接着说道:“黄宗贤来说这事,倒让我想到一个主意:下个月夫人的丧期就满了,正好又有这个事,我倒想着也该替你安排一下……”

  听守仁果然说到这上头,杏儿心里暗暗冷笑,仍是冷冷地问:“安排我?安排什么?”

  “都这么多年了,我也不能总让你这样没名没分地陪着我。如今我家里已是这样,所以我想……”

  男人呀,都是这样没头没脑的傻子。王守仁能把一篇天大的学问讲到透彻,偏偏在杏儿面前却连一句整话也说不清楚。眼前这一番话说得这么突兀,被杏儿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守仁自己却一无感觉,还在那里一路乱说。杏儿已经气得脸孔煞白,咬着嘴唇看着守仁,半天问了一句:“你如今做了伯爵,又要续弦,身边已经不用人陪了?”

  “倒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想替你安排一下……”

  听守仁竟说出这样绝情无义的话来,杏儿忍不住就要哭出来,却又拼命忍着,苍白着一张脸厉声问守仁:“你倒说说看,要怎么安排我?”

  到这时守仁才听出杏儿话头不对,再一看她的脸色,这才明白,原来这丫头竟是闹了误会,发起脾气来了。

  杏儿是个性情温厚的人,平时极少有生气的时候,又是一副好容貌,笑起来有笑的娇媚,气起来倒也有一种生气的俊俏。守仁这里说的是喜事,心里乐颠颠的,见杏儿在这上头这么敏感,一时竟误会了他,倒觉得有趣,也不说破,只管看着杏儿笑。

  杏儿和守仁这么些年了,对守仁的为人、秉性、想法、做派什么不知道?刚才只是听他突然一说,话又不着调,给吓着了,忍不住发起脾气来。可看守仁这一脸笑意,再品他话里的意思,忽然隐约猜到了几分!只是这些都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似乎也不该想,一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起来。

  眼看杏儿也猜到了,守仁就干脆把话都说出来了:“我那个朋友黄绾家里是世族,很显贵。刚才我和他说了,让他收你做个‘义妹’,他也答应了。明年正月过后,夫人的丧期也满了,我的主意是要把你明媒正娶迎进门来,让你做个诰命夫人。”

  杏儿盼了一辈子,就只盼着这一刻。现在守仁忽然把话直说了出来,杏儿也不知怎么回答。半晌低声说:“我才不要这些,我也没这福气……”说完这些话,又喜又羞,又是没来由地伤感,忽然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力气,干脆把身子轻轻偎在守仁怀里,把脸埋在守仁胸前,只觉得脸红心跳,一颗心都醉了。

  看着杏儿娇羞柔怯的样子,王守仁忽然想了起来:今年竟是杏儿到自己身边的第二十个年头!整整二十年了……

  二十年,把这么一个真心实意的人整整冷落了二十年!这些年自己都在干些什么呀?

  一时间王守仁心里又喜又愧,轻轻揽住杏儿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这些年我实在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其实这个新建伯,我自己也不在乎,只是你该有的,我都要给你。这些年我欠你的太多,已经还不清了,现在就让我略尽一点儿心吧……”

  嘉靖四年十二月,守仁特意把前南京刑部员外郎黄绾请到新建伯府吃了一顿酒,席间杏儿走出来行礼,正式拜黄绾为兄长。

  过了年之后,黄绾又专程赶到山阴,为杏儿置办了一套妆奁。杏儿也从府里搬了出来,找一处清静的院子住了两日。正月十七两家换帖,五天后正是吉日佳期。杏儿穿上霞帔,戴上凤冠,盖上大红盖头,由兄长黄绾扶上花轿,虽不像那些新人舍不得娘家,可满心都是欢喜,倒也喜极而泣,照例哭了几声。随即坐上花轿一直抬进了新建伯府。来到堂前,由送嫂搀出花轿,踩着红毯步入堂前,与新郎并立,燃烛焚香,鸣爆竹、奏喜乐。行过交拜之礼,守仁用一条红彩缎把新娘引入洞房,饮了合卺酒,用秤杆挑去盖头,只见芙蓉带露,牡丹迎霞,笑靥如酡,不可方物,王守仁不由得醺醺而醉。壹趣妏敩

  在新建伯府住了一个月,喜礼已成,该应付的人情都应付完了,守仁和杏儿连一个仆人也没带,只是叫上自己的好兄弟尔古,悄悄搬回到阳明书院里。从此把什么爵爷、尚书、功名是非都抛到九霄云外,每天只是一袭布袍,三餐小菜,见素抱朴,少思寡欲,过起小家小户的平常日子来。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讲圣贤书。

  到这时候王守仁才知道,原来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新建伯”,原来在山阴开馆授徒的阳明先生,就应该这么活着才对。

  (三)

  自打娶了杏儿,又搬到书院来住,转眼已过了四个多月,外面那些闹哄哄的俗事都被书院的一堵高墙隔断了,守仁只管放心讲学,静养身体,日子过得还真有些无思无欲的味道了。眼看天气渐渐暖和,书院里的学生越来越多,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结实,正在恬然自得、乐趣无穷的时候,却发现杏儿有些不对。

  这些日子杏儿觉得身上没力气,有些懒怠动弹,时不时还有点儿发烧,一开始倒没多想,仗着身体一向强壮,也不在乎,想着过几天就好了。谁知过了些日子越发不好了,胃口也比原先差,动不动就呕吐。到这时候守仁也看出来了,想请个郎中来看看。

  杏儿平时从不生病,所以最怕见郎中,推三推四,又耽误了好些天,可身子一直不见好。没办法,守仁干脆瞒着杏儿,叫尔古出去请了个郎中来。

  郎中来的时候守仁正在前头讲学,听说大夫到了,赶紧过来。不想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郎中已经看完病走了,尔古也去送了,只有杏儿一个人低着头坐在房里。守仁忙问:“病看得怎样?”

  杏儿头也不抬,只说:“我不知道。”

  见杏儿这样,守仁倒担心起来:“怎么不知道,郎中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杏儿给守仁问得满脸通红,半天说了一句,“反正没有病。”

  “开方子了吗?”

  “开了一个。”

  “在哪儿,我看看?”

  “不知弄哪儿去了……”

  杏儿这话说得糊涂,可守仁分明看见药方就在妆奁台子上放着,拿起来看,见上面写着:人参一钱,黄芪二钱,白术二钱,炙甘草二钱,当归一钱,川芎一钱,白芍药一钱,熟地黄一钱,川续断一钱,糯米二钱,黄芩一钱,砂仁一钱。上用水一盅半,煎至七分,食远服,每三五日用一服。

  下面又有一行字,写着:四月之后,方无虑也。

  看着这个方子,守仁也觉得有些糊涂:“什么叫三五日用一服?这药须连吃四个月?到底是什么病?”

  其实到这时候,聪明人都看出点儿苗头来了,可守仁偏是笨,一点儿也不明白,还在问东问西,杏儿哪里答得出来,只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问尔古去吧。”守仁赶紧往外走,正好尔古送完郎中回来,和他撞个对头,尔古这个蛮子也不懂汉人的礼节,大着嗓门说了一句:“恭喜大哥,夫人有孩子了!”

  一句话把杏儿羞得脸像块红布,真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可偏生又没处躲闪。再看王守仁,却已经张着大嘴傻在了那里。

  老天!这可真是想也想不到的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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