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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李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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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王阳明(第三部:此心光明)》(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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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刘养正拼死打胜仗,王守仁谈笑破宁王

  (一)

  王守仁一鼓而下南昌,彻底挫动了朱宸濠的信心。这个没经过世面的王爷惊慌失措,终于抛下即将攻克的安庆,不顾一切全军回援南昌。

  到这时候李士实、刘养正都已束手无策,只能闷在船上跟着队伍离开安庆,经东流、彭泽一路回撤。眼看离安庆越来越远,南京城更加遥不可及,不但李士实、刘养正,就连宁王手下的大将葛江、刘吉等人也都一个个垂头丧气。

  这天晚上,已经被朱宸濠疏远在一旁的刘养正弄了一壶白酒,炖了一条鳜鱼,找到李士实的船上来,两个人坐在一起喝了半夜闷酒。

  酒到半酣,刘养正忽然仰天长叹一声:“以前唐寅突然失踪,都以为他是被害了,现在我才明白,这位江南才子定是看透了情势,悄悄溜了。”

  李士实淡淡一笑:“八成是溜走了。以前老夫还有几分看不起他,以为这人是书生,才智虽高,却不务实,现在才知道,唐解元的城府倒在你我之上,咱们两个,才是真正毫不务实的蠢人。”

  听李士实满嘴说的都是颓废的话,刘养正心里很不是滋味。

  刘养正是个有血性的人,虽然明知败了,还不肯认输:“王爷兵马尚在,杀伐仍然有力,未知鹿死谁手,这个时候先不说这些话了。只说南昌这一仗该怎么打法?”

  这时候还说什么杀伐,李士实已经提不起兴趣了,只问:“你看呢?”

  “王守仁虽有三万兵马,多是仓促招集的乡兵,又缺粮草。所以王守仁一定不敢困守南昌,而要凭着一股锐气和我军野战决战。王爷手下兵多将广,又有火炮,有攻城的冲车器械,若能把王守仁围在南昌城里,这一仗胜算大些。所以王守仁必求野战,而我军当围城破敌。”

  刘养正真是个将帅之才,眼下他的分析条条入理,李士实也暗暗点头:“可眼下王守仁已经占了主动,我军虽然兵多将广,火器精良,却被人家牵着鼻子走,怎么才能把王守仁赶进南昌,围城破敌呢?”

  在这上头刘养正已经有了想法:“王爷的战船太大,走得慢,眼下船队刚过九江。我想把所有小船都集中起来,集中两万精兵沿章江而下,经吴城、昌邑、樵舍奇袭南昌,狠狠攻打!只要先声夺人占了主动,定可把王守仁逼回南昌城里,只要他退回城去固守,王爷大军一到,咱们就有办法了。”

  刘养正说的果然是个好计。听了这些话李士实强打起几分精神来:“你这一计若是成了,倒真有可能攻克南昌,只是王爷肯信你吗?”

  听李士实问到这话,刘养正摇头苦笑:“若信我,咱们就打这一仗,不信我就算了,你我还能怎样?”

  在宁王大军驶入章江直扑南昌的同时,王守仁也在城里紧急筹划军机。

  朱宸濠放弃安庆全军回援,如此一来南京就保全了,江南数省乃至大明朝的半壁江山都保全了。唯独一个地方却危如累卵,这就是王守仁占据的这座南昌城。

  南昌虽是江西省府,可与边塞重镇不同,这里是江南鱼米之乡,并无战事之虞,所以这座城并不十分坚固,王守仁调集的兵马又不多,粮草又不足,若要守城难度不小。要说出城接战,这支军马又全是临时凑集起来的乡兵,战船虽然有几百条,多是从各府县临时凑起来的小船,船上无非装了几支碗口铳,还有些神机箭、喷火筒、“一窝蜂”之类的旧式火器,和宁王那支精锐水师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这么算起来,王守仁这支兵马攻而不坚,守而不固,竟有些进退两难了。

  好在王守仁是个经过大事、极懂变通的人,静下心来一想,立时有了主意。把赣州卫指挥使余恩、吉安知府伍文定、赣州知府邢珣、临江知府戴德孺、袁州知府徐琏等人召来,对他们说:“叛军前锋已过南康,深入章江,直逼南昌。眼下我等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凭城死守,等待援军;二是奋身而出,到鄱阳湖上与叛军决战。本院想听听各位的意思。”

  守仁话音刚落,赣州指挥使余恩立刻说:“都堂,眼下安庆之围已解,各省援兵将至,我们三万兵马守一座南昌城,末将担保能守半年。”

  余恩是官军将领,胆子不大,他说出“凭城据守”的话早在守仁意料之中。先不回答,只看着身边的几个知府。果然,吉安知府伍文定站了出来:“下官以为守城不妥。我军多是来自各府县的乡兵,平时缺乏训练,粮草、器械样样不足,守城如同坐困……”

  伍文定的话还没说完,在众人后边站着的雷济把话头抢了过去:“伍大人说得对,我军兵锋正锐,利于速战。尤其赣州卫兵马最是精锐之师,余将军剿贼时每攻必克,实是勇将,学生以为就以赣州卫官军为主、各府乡兵为辅与叛军决战,必可大获全胜。”sxynkj.ċöm

  雷济这句话说得很巧。

  雷济已经看出,眼前这些人除了一个伍文定愿意出战,另外的几个知府都和余恩是一个心思,想要死守。可守城不是办法,这一点王守仁明白,雷济也明白。眼下王守仁不能立刻说话,正是用着雷济的时候,于是接着伍文定的话茬儿,硬是捧了余恩一把,只要把这位指挥使的嘴堵住,另外几个知府就容易说服了。

  果然,雷济这几句大话把余恩说得喜笑颜开。王守仁立刻接住话茬儿:“赣州卫官兵果然精悍,本院在南赣剿匪多得其力,有这样的兵马在手,再多叛军也不怕。”几句话稳住余恩,又转向邢珣说道,“赣州、吉安两地乡兵都是本院亲阅亲训的,剿匪时各自立过大功,最能打硬仗。临江、袁州两地乡兵当也不差吧?”

  守仁这几句话既是哄住自己的几个老部下,又对戴德孺、徐琏两个知府用了激将法,这一下五个人都说不出别的来了。徐琏性子急,第一个说:“袁州兵虽然不敢说精锐,可与其他府县兵比起来绝不逊色!都堂要到鄱阳湖去决战,下官这支兵马绝不会给都堂误事!”

  到这时伍文定、余恩、徐琏都表了态,邢珣、戴德孺也是一副昂扬的斗志,出城决战的事就算敲定了。

  王守仁走到地图前用手一指:“各位请看:自章江进来,经吴城、昌邑、樵舍再到黄家渡,就可出兵扣打南昌的门户了。黄家渡离城三十里,本院估计宁王叛军当于此处登岸进袭。今天是七月二十三,依他们一路行进的速度来看,明早叛军先锋就会到离城七十里的樵舍。本院打算调一支精兵从黄家渡口出发,潜到樵舍先破叛军前哨,给宁王一个下马威,挫他的锐气。不知哪位大人愿当这一路先锋?”m.sxynkj.ċöm

  这时候已是群情激昂,伍文定、邢珣都要去当先锋。

  王守仁要的就是这股锐气,笑着说:“既然几位大人都有这个意思,这样吧,四位知府各从手下选出五百精兵连夜到黄家渡埋伏。”又回头安抚余恩道,“这一战官军是主力,今天在城里好好休整,后面的决战还要靠你们。”众人各自领命去了。

  当天夜里,伍文定、邢珣、徐琏、戴德孺各自挑了五百精兵,分四队赶往南昌城外三十里的黄家渡去了。王守仁估计对叛军的突袭要在明天,今夜没事,大战前要养足精神,所以早早睡下了。

  哪知三更刚过,忽然有人叫门,守仁赶紧披衣起来开了门,见雷济一脸慌张站在外头:“都堂,我军在黄家渡中了叛军的埋伏,现在各军已被合围,伍知府请都堂火速派兵去救!”

  这个消息真是出乎意外,守仁忍不住叫出声来:“你说什么?中了叛军的埋伏?”

  “叛军足有五六千人,攻势凶狠,咱们几路人马都抵敌不住了。”

  这么说,宁王叛军竟然提前登岸了?

  一时间王守仁也有些慌乱起来,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宁王大军人数众多,战船丛杂,这样的军马行进速度不会太快,而且叛军若是全军而来,南昌方面也应该得到消息,绝不会是这么静悄悄的。

  可现在伍文定他们在黄家渡遭遇几千叛军的围攻,若说叛军设了埋伏?除非他们事先得到消息,知道南昌军马连夜开出来了?

  这不可能!

  这么说来不是埋伏,只是一场遭遇战?

  宁王失了南昌,又没攻下安庆,锐气尽挫,此次来夺南昌,他先派一路奇兵趁夜来袭,分明是想占个先手,唬得守仁退回南昌凭城死守。而叛军先抢占黄家渡,再全军登岸围困南昌城。

  这倒是个如意算盘。

  想到这儿,王守仁不禁微微冷笑:“这不是宁王的大军,只是一路偷袭的兵马。”吩咐雷济,“命余恩率赣州卫全部兵马即刻赶往黄家渡接应,务必将叛军击退,夺回渡口!”

  一声令下,赣州卫五千官兵迅速出击。想不到才半个时辰,余恩和伍文定、邢珣、徐琏、戴德孺一起回来了。

  原来这天夜里南昌城派出四路兵马共两千人去偷袭樵舍,想不到宁王的谋士刘养正想出了一个相同的计策,从宁王手里请下三千精兵,乘小船连夜冲进黄家渡登岸,准备偷袭南昌。刘养正他们先到了黄家渡,大半军士已经上岸,还有几百人在船上,忽然夜色中隐约看到一支军马迎面而来,却是吉安府的五百乡兵率先赶到。

  这时候正是深夜,天色漆黑,两支军马都是到了对面才发现敌人,各自以为中了对方的埋伏!伍文定勇敢擅战,刘养正、凌十一也都是不怕死的角色,两军立刻厮杀在一起。

  宁王这边的三千人都是凌十一手下的鄱阳湖水贼,凶狠敢斗;王守仁派出的两千乡兵也都是精选的勇士,双方的勇气倒是相当,可两支队伍的阵势却不同。刘养正这边三千人一起上岸,聚成一团;守仁这边却是四府兵马各成一路,前后分成四队而来。结果伍文定的五百吉安兵首当其冲,吃了大亏!后面却又不断有兵马加入进来,一路接一路向叛军冲击。刘养正越打越糊涂,摸不清对手到底有多少人马。

  这倒应了一句俗话,叫“麻秆打狼——两头害怕”。官军以为中了叛军的埋伏,叛军倒以为中了官军的埋伏!伍文定赶紧派人回南昌求援,刘养正心知自己冒险登岸,背水而战,若不能把眼前的官军击退,给人家赶杀过来,自己这帮人就全都被赶到江里去了。只有不管不顾,死战到底。结果叛军这边兵马多,打得又狠,到四更天,终于把伍文定、戴德孺这四路乡兵全都杀退了。

  虽然击退了四路乡兵,刘养正心里也慌了。眼看形迹败露,偷袭南昌已不可能,只得放弃黄家渡退回樵舍去了。

  (二)

  伍文定等人败退回来的半路上正好和余恩率领的官军相遇,眼看叛军并未追杀,两支军马合为一路,一起退回南昌城里。

  在这之前守仁已经把整件事想透了,现在听说伍文定等人虽然败退,可叛军也并未追杀,反而登船而去,守仁更确信自己所料不错。今夜所遇不过是一路奇兵,胜败无碍大局。

  可刚才几路军马在外头激战的时候,守仁在巡抚衙门大堂坐了一个多时辰,又把这一战相关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倒有了不少新的主意。

  一来这一仗虽是小败,毕竟败了。先前余恩等人多不主张出城与宁王决战,倒想据城困守以待援兵,如今首战又告失利,这些人只怕要旧话重提,又搞那个“守城待援”,就算自己不准,强令各军勉力迎战,毕竟是挫了锐气。己方兵少,战船火器都不如宁王,锐气再失,那可不得了。二来自己部下的兵马大半是新召集的乡兵,这些人虽然勇猛,心却不齐,如果不时时整顿,只怕军心易散,这时候一场小败,正好严整军纪,把这些乡兵们警醒一番,免得他们疏懒起来,临敌之时不好指挥。三来今天出战的几个都是知府,文官带兵,本就决心不足,眼下决战在即,不狠狠激励他们一下,明日下了鄱阳湖,他们不肯死战,岂不坏事?

  有这三端,王守仁下决心要把这几个知府好好整治一顿。

  眼看几位知府一个个浑身是血,满脸是泥,跟着余恩一起走进大堂,守仁立刻虎起脸来:“本院传令时,你等一个个抢着去做先锋,如今却打了败仗回来!你等可知罪?”

  说实话,今夜这一仗几个知府是拼了死命的。尤其伍文定折损了大半人马,自己也差点儿送命。现在听守仁厉声训斥,伍文定忙说:“都堂,今天这事实出意外,我等到黄家渡时,叛军已经设下埋伏……”

  “胡说!叛军还在鄱阳湖里,哪来的埋伏!”守仁瞪着伍文定,提高了声音,“本院且问你,叛军现在何处?”

  “他们登船退走了。”

  “既是埋伏,为何你等败退时叛军不奋力追杀,反而乘船退去?分明是你等不肯死战,临阵败退,还在这里狡辩!”不等伍文定再说别的,守仁厉声喝道,“把这几个人推出去砍了!”

  听了这话,不但四位知府都慌了手脚,就连赣州卫指挥余恩也吓了一跳,忙说:“都堂,伍知府他们虽然未能得胜,可也已尽力杀贼,不如让他们戴罪立功吧。”

  “什么尽力杀贼!我等出来做官,食君之禄,奉天护民,皆当以性命报效才是,可这几个人贪生怕死,临阵退缩,于君不忠,于民不义!就算本院不杀他们,这几个人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这些文官都是读圣贤书的,最听不得“不忠不义”四个字,听守仁这样说他们,几个知府都气得满脸通红,伍文定梗着脖子叫道:“出战不利是伍某之罪,但都堂要杀我,姓伍的心里不甘,还请都堂给个人情,留下我这条性命,情愿到军前效力,战死方休!”

  眼看把伍文定等人激得发起狠来,守仁心里暗暗点头:“宁王背主谋逆,天理难容,你等既知廉耻,本院也不多说了,估计叛军明早就到,你们随本院一起到鄱阳湖迎战,戴罪立功,再有临阵畏缩者,定斩不赦!”把众人训斥了一顿,见这些官员一个个重新鼓起了勇气,也就不再说这件事了,“诸位,叛军今天在黄家渡小胜一仗,明日必借此声势仍往黄家渡方向攻打。宁王谋反经营日久,所造战船巨大,火器威猛,我军正面交战无法取胜。可黄家渡这一带江边沟汊纵横,处处都是芦苇,我军皆是小船,正好隐在苇丛里。明日我军分成五队,伍文定领四百人、快船二十条出战佯攻,吸引宁王战船前来追赶,赣州指挥使余恩率官军一千、战船五十条随后接应,这两路都只许败不许胜,务必将叛军的前锋引向黄家渡,使他的前哨快船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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