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王阳明(第二部:知行合一)》(6)
越强的人,越会经常面对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要想经得住考验,必须更努力去做“知行合一”的修身功夫才行。“知行合一”做得不够,遇到原则问题,很可能出错,甚至堕落!将来有一天后人翻开史书,剖开这位“大能人”的“心”来评判,只看到一堆万斤之重又脏又臭的“糟粕”,那就难免要遗臭万年了。
守仁这番道理把所有人都说愣了。王琼喃喃道:“不知存养天理良知的人,本事越大,天理良知反而越少。杂七杂八堆到万两之重,反而成了糟粕,分文不值。好厉害的话呀!”
站在一旁的徐爱接了一句:“先生此喻,大有功于后学晚辈!”
王琼点了点头:“大道理,真是大道理!阳明子是真学问,是真君子,也是个好先生。”又把守仁刚才的话咂摸了一下,指着周围几个弟子说,“你们有福啦!跟了这样的先生,他日必成大器!”对王守仁和黄绾拱了拱手,“我衙门里还有事,以后再来听讲。”自顾去了。
送走了王琼,黄绾笑着问王守仁:“阳明先生看这位王晋溪本事如何?”
“晋溪先生堪比弘治三阁老!可惜……”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话头。
王守仁差点儿说出“可惜坐天下的不是弘治皇帝”的话来。这是天下人都想发出的一声哀叹,也是个犯忌招灾的想头儿,黄绾忙说:“学生们还在里头等着呢,咱们还是先给学生讲课吧。”
王守仁使劲点点头:“宗贤说得对,咱们去讲学,讲真正的圣人之学,多讲,要多讲!”
(四)
有一天,守仁的弟子欧阳德在课堂上问了个问题:“先生平时常对我们说,孔孟儒学最要紧的一句话就是‘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我平时也常留意这句话,后来看了朱熹的注解,却说这‘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是个效验,这似乎与先生平时所讲有抵触,不知先生怎么看?”
听了这话,王守仁连连摇头:“朱熹的解释偏了,圣人之学,重功夫不重效验!”
王守仁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欧阳德忙问:“可否仔细讲讲?”
王守仁缓缓说道:“什么是‘功夫’?说的就是一个提炼良知的过程。什么是‘效验’?就是不问过程,只看办事有什么成果。朱熹以为‘克己复礼’是个效验,这叫本末倒置。”略想了想又说,“我讲个故事给你们听吧:记得小时候在山阴老家有两间铁匠铺子,铁匠师傅都是好把式,打出来的铁器很好,一把锄头卖二十文钱,大家都来买。后来东边这家铁匠铺的主人想多做些生意,就降了价,每把锄头仅卖十四文,西家却不降价。大概过了不到两年吧,这两间铁匠铺倒了一间,你们觉得是东家的倒了,还是西家的倒了?”壹趣妏敩
阳明先生这个故事看似简单得很,别的学生还没说话,弟子萧惠在旁插嘴道:“当然是西边这家倒了。”
王守仁摇了摇头:“不对,是东边这家倒了。”
听了这话萧惠不以为然,忙问:“东边的铁匠铺子降了价,锄头应该好卖,怎么反而倒掉了?”
王守仁看了萧惠一眼:“东家、西家原本是一样的手艺,一样的材料,一样的功夫,所以也卖一样的价钱。现在东家为了多卖几把锄头,把价格降了,可他们到底也要赚钱,怎么赚?只好省些材料,省些功夫,把六文钱的利省出来。如此一来他家的锄头比西家差了不少,刃口不利翻不动土,打得又薄,不到一年光景就用不成了。乡下人一开始图他家东西便宜,都买他的,可拿回去一用,不好使!乡民算了一笔账,觉得买这不好使的锄头多花力气,耽误工夫,反而吃了亏,心里很不痛快。结果一年不到,附近的人都知道东家铁匠铺打的铁器掺假,互相告诫,谁也不买他的东西,这间铺子怎么能不垮呢?”
被先生这么一说,萧惠顿时无话可回了。
王守仁抬头把弟子们都看了一遍,见他们一个个认真倾听,这才缓缓说道:“同是打铁的铺子,同样的手艺,同样的材料,西家紧守着一个‘功夫’,虽然做出来的不是什么精巧之物,却兢兢业业只管把自家产品做到极致,这样的生意做得长久,做得稳当,这叫什么?这叫‘匠心独运’,就像我以前说的‘提炼纯金’,铁匠心里这颗‘认认真真打铁器’的‘良知真金’只有一两重、几钱重,却纯而又纯,只要一辈子这么坚持下去,这位打铁师傅也能成一个‘打铁的圣贤’。可东家为了眼下多赚几个钱,偷了工,省了料,卖的东西虽然便宜,别人用了觉得上了当,却要骂他。就为了多赚几个钱,为了这么一点点‘效验’,这个手艺人竟把良知昧了,就像我说过的‘铜铁铅锡纷然杂投,到后来不复有金矣’。这样一个良心被蒙蔽了的人,虽然有手艺,却做不成事,今天在这里开铺子是这样,搬到别处去,只怕也是这样;打铁的时候他是这样,做别的买卖也是一样,除非他良知发动,自我反省,把这毛病改了,不然,以后不知会怎样收场。”
王守仁几句话说得众弟子都沉思起来。
眼看是个好机会,王守仁就把话引到深处去了:“‘知行合一’是个修身功夫,天下无论士农工商,人人都要在这上头用功。做手艺的要把手艺做到极致,做买卖的要把诚信做到极致,那些做官的人尤其要把‘知行合一’做到极致。一个心里只装着良知的官员,上任伊始就在想:‘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只知道要诚心实意替老百姓办实事。’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做个好官。那些不重功夫只重‘效验’的货色不是这样,让他们去做知县,还没上任就想着做些什么露脸的事儿,博一个政绩,好升知府,到了任上就胡乱操办,做了一堆没用的事,不问百姓是否受益,只求上头看了喜欢。这样的人,给他个知县,他想升知府,于是搞一个假政绩;真的升了知府,他又想升按察,这就又搞个更大的‘政绩’出来;给他升了按察,他又想做布政,于是加倍耍手段逢迎上司,坑害百姓。这种人官做得越大,心里的良知越少,人也越发邪恶,办的坏事越多,到最后真就变成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了!这就是只重效验不重功夫造成的恶果。”
王守仁把话说到这里,众弟子皆有感触。欧阳德在旁边问道:“既然圣学重功夫不重效验,为什么朱熹又专门做一个效验之说呢?”
王守仁略想了想:“朱子提出这个‘效验’之说,大概是补他自己学说上的漏洞吧。因为朱熹以为圣人之学‘知先行后’,重‘知’而轻‘行’。以此学说为基础的读书人就容易犯‘关起门来读死书’的毛病,读书人读成死书,坐困斗室,一生尽毁,这可不是朱熹想看到的结果。所以他专门强调一个‘效验’说,让读书人除了做那个‘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的书呆子学问之外,还记得要走上社会努力一番,成功成名,追求一个‘效验’。说穿了,这是朱熹发现‘知先行后’有病,就给自己开了这么个‘效验说’的方子罢了。可病对身体不好,药这东西对身体也不好,先给自己弄出一个‘病’来,再吃些药来‘治病’,结果是病没治好,药毒倒进了身体,又引出别的病来了!”
王守仁这么一说,弟子们都笑了。
王守仁自己却没有笑,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道:“其实圣人之学最重视‘良知功夫’,从来不重视‘效验’。孔夫子周游列国之时何等艰难,别人笑他糊涂,骂他是‘丧家犬’,孔子说什么?只说了句‘道之不行,已知之矣’!意思是说:这套道理或许在当今天下行不通,我已经知道了,可这道理是对的,是救天下百姓的大道理,我自当奉行到底,绝不半途而废!诸位想想,这‘道之不行,已知之矣’是功夫还是效验?”
其实“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这句话从头到尾已经否定了“效验”二字,只剩了一个“功夫”在里头,否则明知“不行”还要继续做下去,孔圣人岂不成了疯子?阳明先生随便举一个例子,就是根本不可辩驳的,学生们听了个个点头称是。
说到此处,阳明先生也有些兴奋起来,提高了声音:“孔子说‘重功夫不重效验’的话又岂止这一处?所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怎么个任重?‘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怎么个道远?‘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为了一个‘仁’——在孔子就是追求一个‘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一直追求到死那天才罢,不是到这时候就不做了,而是因为人已经死了,实在没有办法再做下去了,这才罢手!这是功夫还是‘效验’?显然是个功夫!再有,‘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拿自己的生命来维护一个‘仁’的理念,这是个功夫还是个效验?若依‘效验论’来说,那天下读书人都应该是‘用无耻以求官’才对吧?天下的买卖人都应该是‘用奸诈以求财’才对吧?‘成仁’这两个字岂不是不提也罢?什么是‘仁’?良知之诚爱恻怛处就是仁!这种地方要是出了错,世人都只重‘效验’不重‘功夫’了,好吧,那良知咱们也都抛弃了吧……这还得了吗?”
王守仁把学问讲到这个地步,学子们对于“重功夫不重效验”再无疑问。欧阳德想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我记得《论语》里有一句‘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以前看了这话不太能理解,今天听先生讲学,隐约觉得孔子这句话似乎与‘重功夫不重效验’的说法有关联,先生以为如何?”
王守仁点点头:“你这话问得好。孔子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和‘重功夫不重效验’其实是一个意思。孔夫子认为早前的学子们做学问是为了提炼良知,下一番‘知行合一’的功夫。可孔子生在春秋末年,天下大乱,物欲纷纷,读书人做学问全是为了求‘效验’,是要炫耀自己的学问给别人看,用学问做敲门砖去博功名富贵,于是士人学子争先恐后奔走于诸侯之间,卖弄学识,摇唇鼓舌,所谓‘学得文武技,货卖帝王家’,出卖的既是学问,更是良知!结果天下越来越乱,百姓越来越苦,就连那些出卖自己的士人也大多不得好死。孔子正是有感于时事,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惜孔夫子想劝天下人,天下人却不听劝,孔子也没办法,叹息而已!”
欧阳德听得连连点头,半晌却又问:“孔子如此哀叹,似乎对‘今之学者为人’之弊深有体察,难道说孔子门下弟子中也有这种不成器的货色吗?”
欧阳德这话实在有趣,王守仁笑着问:“你觉得呢?”
欧阳德正色说道:“我觉得孔子时代人心淳朴,还不至利欲熏心到如此地步。且孔子一生教育弟子三千,贤者只有七十二人,想来这七十二贤者总不至于如此吧?”
王守仁冷笑一声:“你这话就错了!天下人的私欲之深,古今都是一样。孔子只看到他那个时代的学子们是些‘学而为人’的货色,故此发出感慨,我们这些人只看到我们身边的学子利欲熏心,倒以为孔子时代的人就不是这样,这叫什么?这叫一厢情愿。你刚才说孔门弟子皆是大贤,不至于此?那你知道子思讽子贡的故事吗?”
确实,古书中曾经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子思、子贡同为孔子门生,子贡做了大官,家资极富。子思安贫乐道,穷困潦倒。一次子贡来拜访子思,见其家破败不堪,子思衣衫褴褛,扶荆杖而出,就笑话了子思几句,不料子思反唇相讥,说道:“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学以为人,教以为己,仁义之慝(tè),舆马之饰,宪不忍为也。”一番话说得子贡无言以对。后人虽然不知道子贡为官时做了些什么事,可子思如此讥讽,似乎空穴来风,未必无音。
既然说到这里,王守仁就把话多说几句:“《论语》里还有好几个这样的故事呢!比如说:孔子有一个弟子名叫冉求,曾任孔子家宰,又有一个弟子名叫公西赤,也在鲁国为官。后来公西赤出使齐国,冉求来见孔子,说公西赤远行,老母无人看顾,想送一批粮食,孔子说可以送一釜,冉求以为太少,孔子又加一庾,以为不少了吧?想不到冉求一次送给公西赤家小米五秉!孔子所说的一釜不过六斗四升,一庾不过两斗四升,而五秉之粟却是整整八百斗,超过了几十倍!孔子知道后责备冉求,说了句:‘君子周急不继富。’你想想,孔子这么说,是因为他心疼这些小米吗?显然不是,孔子是看不惯他这些当官的弟子们互相拉拢结纳的歪风。”扫了众弟子一眼,又说,“孔门弟子又如何,当了官之后照样互相拉拢。再看看今天的官场,认座师,攀同乡,拉帮结派互相勾连,比孔子时代污浊十倍了,这都是‘效验’之说害人。”
《论语》是一本明明白白的著作,只是后人的心智都被历朝文人所做的各种“注解”约束,很多事明摆着,却读不透。现在王守仁这么一解,学生们都觉得很新奇,欧阳德笑着说:“先生说的这些事,我们平时虽也读到,却未留意。”
既然学生们以前“没留意”这些,阳明先生也不妨多说几句:“孔门弟子颜回死于鲁哀公十四年,死时一贫如洗。可颜回死后,其父颜无繇忽然来找孔子,希望孔子卖掉马车给颜回置办一只椁。孔子说:‘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一口回绝了,这些事你们都读到过吧?对此是怎么看的?”
《论语》里的故事所有儒生耳熟能详,欧阳德忙说:“这是颜无繇心疼爱子,想替颜回厚葬,孔子却以为厚葬之风实为不妥,想以安葬其子孔鲤的规格薄葬颜回。可惜颜无繇爱子心切,不听孔子之劝,还是厚葬了颜回,孔子因此不满,大哭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欧阳德话还没说完,王守仁已经摆手止住了他:“你这就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颜无繇是个穷苦的人,为何会生出厚葬颜回之心?纵然有此心,孔子不支持,颜无繇又从何处得到财物厚葬颜回?孔子大哭之时,为何说‘非我也,夫二三子也’?这替颜回操办葬礼的‘二三子’难道仅是颜无繇一个人吗?”
被王守仁一连几问,欧阳德顿时哑口无言。王守仁笑道:“颜无繇欲厚葬颜回,这里面大有文章,如此穷苦之人忽然想厚葬其子,必是有人在背后给他出了主意,又拿出钱来支持他。当时孔子在鲁国做上大夫,年俸六万斗,颜无繇为何不来借钱借物,偏要借孔子的马车为颜回置椁?分明有人在后头给他出主意,借孔子的马车给弟子做椁,以彰显孔子的‘仁爱’。后来孔子不肯厚葬颜回,可颜回仍然被厚葬了,这又是孔门弟子中一帮做官的人在后面耍弄手段,借这场丧事拉帮结党,互相算计。孔子所说的‘二三子’究竟指哪几个弟子,后人不得而知,但我们以今人之眼看古人之事,难道还猜不出事情的本末缘由吗?”
讲到这里,王守仁又把话引回正题:“‘圣人之学重功夫不重效验。’重视的是对良知天理的体认,重视的是‘知行合一’的修身功夫。不论做任何事,只要你把自己的良知提炼出来,以行动践行这个良知,认认真真去做,应有的‘效验’自然会慢慢体现出来。如果不提良知,不讲‘知行合一’,上来就说‘效验’、论‘成绩’,那么这个‘效验’这个‘成绩’本身就成了私心人欲,成了一种邪恶的东西!对外,可能危害百姓的利益;对内,它会污染人心里的良知。这样一来人就走上邪路了。这是大忌,一定要当心。”
王守仁一番话说得几十个儒生个个心头火热,汗透重衣。好半晌,欧阳德喃喃说道:“阳明先生真是大宗师……”
大道至简。王守仁所创立的“阳明心学”也不是什么复杂深奥的学问。这一学说上承真正的“孔孟之学”,在这个基础上又有拓展和创新。可以说中国古代哲学至此达于顶峰。
阳明心学的核心理论是《大学》中提出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论。其中修身是个基本功,而“良知一发动,行动就跟上,紧密衔接无隙可乘”的“知行合一”理论是修身的途径。
“知行合一”的修身功夫天下人个个都应该做,要做这个功夫,就应该从生活中的事事物物做起,随时磨炼,越炼越纯。不论是谁,只要肯做这个“知行合一”的功夫,必有收获。
然而“孔孟儒学”对儒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孔子说:“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意思是说:“皇权如猛虎,必须关进笼子。如果皇权冲出笼子,人民利益受到损害,这就是儒生的过错!”孟子说得更明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在孔、孟的基础上王阳明进一步提出“人人可以做圣贤”,确立了百姓与皇帝在人格上的平等地位,同时阐明“能力越大,责任越重;权力越大,原罪越重”的道理,这样一来,就赋予了人民“监督皇权”的权利、责任和义务。
当然,最终直面危险、监督皇权的仍然是儒生——也就是经过训练的职业政治家们。于是阳明心学特别要求儒生多做“知行合一”的修身功夫,再由修身而齐家——在一乡一县为百姓请命;由齐家而治国——在一府一省为百姓请命;直到平天下——进入朝廷,直面皇权,为天下人请命。这种时候,就要求儒生们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坚守良知,毫不退缩,勇敢地奋斗到底。m.sxynkj.ċöm
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儒生的使命,而这一切的基础是修身,修身的途径是“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是整个阳明心学的基础。正如陆九渊所说:“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明白了“知行合一”四个字,一切哲学理论都成了“知行合一”的注脚。在后来推出的《传习录》一书中,王守仁和弟子们、朋友们就哲学理论反复讨论,反复辩论,所有内容其实全部包含在“知行合一”四字之中。即使后来提出的“致良知”,也不过是对“知行合一”的再一次强调,再一次论证。
阳明心学,至此已经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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