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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李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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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王阳明(第三部:此心光明)》(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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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回当走就走并无一悔,欲来难来抱憾而归

  (一)

  由于早年孝宗皇帝朱祐樘只有一个独子朱厚照,而朱厚照竟没有后代,结果孝宗皇帝一脉竟至绝嗣。如今杨廷和他们选出来的储君是朱祐樘的弟弟兴王朱祐杬的世子,名叫朱厚熜。

  江彬被擒之时,定国公徐光祚、驸马都尉崔元、内阁元辅梁储、礼部尚书毛澄等重臣已经赶赴湖广安陆,迎兴王世子朱厚熜入京。

  此时朱厚熜年仅十五岁,他的父亲兴王朱祐杬在正德十四年病故,朱厚熜正在为父守孝期间,忽然接到朝廷圣旨,命他除去孝服,立即承袭兴王之爵。这时朱厚熜已经知道,自己这是要当皇帝了。

  正德十六年三月二十六日,京城重臣赶到安陆,宣读了一道由太后、内阁、司礼监共同拟就,却以正德皇帝的语气写成的圣旨:“朕绍承祖宗丕业,十有七年,深惟有孤先帝付托,惟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皇考孝宗敬皇帝亲弟兴献王之长子,聪明仁孝,德器夙成,伦序当立。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与内外文武群臣合谋同词,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

  迎了圣旨后,朱厚熜接了金符,受了众官的朝贺,四月初一拜辞了父亲陵墓,第二天离开安陆,赶赴京师。

  这时候京城里的各种渣滓已经被首辅杨廷和打扫干净,只等新皇登极了。

  四月二十二日朱厚熜到达京师,在城外行殿等候礼官上呈即位礼仪,想不到呈进的却是“皇太子”即位礼。

  朱厚熜虽然年仅十五岁,却是个极聪明的人,立刻看出了里面的门道,问追随身边的兴王府长史:“遗诏以我嗣皇帝位,并不是皇子之位!你快去问他们!”长史官赶紧出来和诸位辅臣、礼部尚书商议。杨廷和却觉得礼部所拟礼仪无误,请朱厚熜照此而行即可。结果长史进去问了问,出来告诉众臣,朱厚熜不允!

  这一下登极大礼僵在了半路上,杨廷和没有办法,赶紧一边劝说朱厚熜,一边又奏知张太后,请太后拿个主意。

  张太后是个聪明无比的女人,心里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后代,根脉已绝,以后她这个皇太后要仰人鼻息,靠着新皇帝的恩赐活着了。这时候哪敢和朱厚熜争执,立刻下了懿旨:“天位不可久虚,嗣君已至行殿,内外文武百官可即日上笺劝进。”

  有张太后一句话,礼部官员也不敢再推,立刻重拟礼仪,按天子即位礼请朱厚熜从大明门入宫,先谒见了大行皇帝朱厚照的灵柩,又拜见了张太后,再去拜见武宗的皇后,这两个苦命的女人现在都已无话可说,只能尽量对新皇帝多说好话了。

  这天正午,朱厚熜在奉天殿即皇帝位,年号嘉靖,以明年为嘉靖元年,发下诏书,大赦天下。www.sxynkj.ċöm

  登基大典已成,朱厚熜把首辅杨廷和召进宫里,行叩拜礼之后,问杨廷和:“老先生,朕在安陆之时久察民间疾苦,深知朝政败坏已不可不治,只是朕年轻识浅,还想问问老先生,这‘励精图治’四个字当从何做起?”

  听了这四个字,杨廷和一颗心怦怦直跳。

  励精图治,天下人盼了多久了!大明朝让一个正德皇帝祸害得太久,臣子和百姓连天是如何蓝、太阳是如何亮都忘了。想不到这位新皇登极之日,第一句话说出的就是“励精图治”。

  可杨廷和也不是傻子,他知道,皇帝嘴里说的是一回事,真正做的是另一回事。如今自己只能从细小处说进去,看看能把事办到什么程度吧。

  当下杨廷和平定心气,缓缓地说:“陛下登极之初,前朝奸恶不可不察。江彬、钱宁等奸党今已下狱,皆待审处,陛下当诛此辈以安天下民心。”

  “此辈当诛,断不可饶!”

  眼看奏准了一事,杨廷和心里松快了些,又说:“大行皇帝身边有几个宦官,久为祸患,实在留不得。”

  “是哪些人?”

  见朱厚熜问得这么直率,杨廷和倒不好回答。朱厚熜聪明得很,一看首辅的脸色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整治这些有权势的大太监,用不着首辅直接来办,下面自有御史、给事中来参,只要皇帝首肯即可。

  于是朱厚熜清了清喉咙:“太祖高皇帝早有明训,此等辈多是奸邪之徒!当治则治,当诛则诛,御史言官就是做这个的,宫中有哪些作乱不法的宦官,叫他们奏与朕闻。”

  这一下杨廷和真有点儿激动起来了,稳了稳神,又说:“如今灾害连年,国库吃紧,可宫里宦官人数逐年增加,至今宦官人数已达十数万,这些宦官又豢养家奴,掌印太监有家奴六十人,次一级的五十五人,再次一级四十人、三十人、二十五人,少的也有三五人,这样算起来,宦官、家奴,以及他们保举起来的传奉官员,此类人等都加在一起,总数估计有数十万人,一年粮米供给也得数百万石,这上头应该裁撤一些。”

  “数百万石粮米?”

  朱厚熜真给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毕竟他只是安陆兴王府的世子,虽然也是富贵已极,可数百万石粮食是什么样他还没见过,听说这帮太监、传奉官一年要用这么多东西,朱厚熜忍不住心里冒火:“这也太不像话了!老先生认为当如何裁抑?”

  一问这些切实的话,杨廷和又犹豫起来了。

  朱厚熜已经摸到杨廷和的脾气,知道这位首辅是个治世之臣,脾气也刚硬倔强,只是大概被前朝皇帝压制得太久了,直话不能直说,总要皇帝推他一下才肯说出来。就笑着说:“老先生不要疑虑,先生为朕谋划,朕为先生做主,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听了这话,杨廷和终于把头抬了起来:“陛下,这些账在大行皇帝在位时,臣等早已算过,可裁撤的人约有十四万,若真能裁,一年就可节省漕运粮一百五十万石。”

  “那还等什么!叫他们奏上来,所有无用之人一体裁撤!”

  到这时候杨廷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觉得不叩头实在是不行了,恭恭敬敬地给嘉靖皇帝叩了三个头:“皇上真是圣明。”

  朱厚熜毕竟年轻,听首辅赞他圣明,心里难免得意,不禁笑了出来:“老先生不必这样说,还有什么要奏的,都奏上来吧。”

  “臣想请陛下罢免派驻各地的织造太监、镇守太监。此等辈每每依仗皇家势力,在地方上横行不法,贪敛钱财,侵害百姓,欺压官吏,为祸已深。大行皇帝在位时又命镇守太监上一笔‘孝心’钱,规定南京十五万两,两广十三万两,湖广十一万两,四川九万两,河南八万两,陕西七万两,其他山东、山西、福建、浙江、江西各省皆有!为了弄到这笔银子,地方上的太监们一个个拼命搜刮,无所不用其极,百姓真是活不下去了。且这些银钱敛到手后,又被镇守太监们贪墨,每进京一百两银子,这些太监们就贪墨五百至一千两,实在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朱厚熜略缓了缓:“老先生说得有理,镇守太监当罢!只是朕初登极,行事不宜过速,先罢京师冗余内监和传奉官,再回过手来罢免镇守太监。如今先下旨,停下这些祸国殃民的乱征乱命,让地方官员严查严究,不准镇守太监为祸,日后腾出手来,再罢他们。”

  虽然罢除镇守太监之事并未立刻奏准,可杨廷和分明听出,嘉靖皇帝说的是真心之言,他是真要罢除镇守太监了!这一下乐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冲着皇帝又叩起头来。

  到这时候,却是朱厚熜先说话了:“老先生怎么不提清查庄田之事?”

  庄田,就是皇庄、王庄和勋戚庄田。

  明朝初兴之时虽然分封诸王,却不给田地,只让他们食取俸禄。可后来渐渐有地方藩王请求将一些没人要的荒地交给王府垦种,被奏准了。这一来就开了个头儿,到后来渐渐收不住。结果皇家建起皇庄,王府有了王庄,勋戚外臣也都讨得了各自的庄田。一开始还假装是自己开垦的无人荒地,到后来干脆不顾一切,强征强霸,明抢明夺起来!到正德皇帝死的时候,大明朝六千万百姓中已有六百万人失去土地成了流民,占全国人口的十分之一!

  这六百万流民要是一起闹将起来,顷刻之间,就不会再有什么大明朝了。

  对这个朱厚熜早有想法,杨廷和更是早就想到了。只是庄田之事涉及皇家利益,牵涉又广,办起来极难。杨廷和想等皇帝亲政久一些再把此事奏上,想不到嘉靖皇帝年纪虽轻,却是如此英明,竟自己提了出来,杨廷和忙说:“臣请陛下即派能任事的臣子清查各处庄田,以安天下民心!”

  “老先生以为谁可任得此事?”

  “前四川巡抚林俊已是四朝重臣,刚直清廉,不贪不阿,最能任事,此人可用。”

  “即刻召林俊入京,商议清查庄田之事。”

  杨廷和在正德皇帝的朝廷里混了这么些年,吃苦受气,熬得一身骨头都软了,本来已是渐渐绝望,忽然之间,竟迎面遇上了这样一位英明的君主!这一下再也忍不住,竟伏在皇帝脚下呜呜地哭了起来。倒把朱厚熜吓了一跳,不知这位老先生是怎么回事。

  好半天,杨廷和才止住了泪,抹了一把脸,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起身告退,走出了乾清宫大门却忽然想起来,刚才太激动,竟把一件要紧的事忘了,忙又走了回来:“陛下,臣还有一事要奏。大行皇帝在时,因为文武官员劝谏,请大行皇帝停止南巡,被罚跪门、廷杖、降级、充军,此辈中多是刚直之人,皆为大行皇帝身边奸佞之臣所害,陛下可否发一道旨,将这些人起复原职,已死的,由朝廷给以优恤。”

  “这是应当的。另外还要下旨:御史、给事中职当言路,今后凡朝廷政事得失,天下军民利益,直言无隐,文武官员有贪暴奸邪者,务要指陈实迹,严查纠劾!”

  被正德皇帝封闭了十六年的言路,现在也打开了……

  到这时候杨廷和也没有别的话说了,只能又给这位英明无比的少年天子叩了几个头,这才退了出去。一时想着竟有这么多道旨意要拟,又喜又急,只觉得脚下生风,走起路来就像飞一样。壹趣妏敩

  (二)

  圣主临朝,如日当空,在大明朝的天顶上笼罩了十六年的阴霾顷刻散尽。

  嘉靖皇帝随即发下圣旨,整饬朝纲,励精图治。朝廷上下又一次大制奸党,皇宫里的权宦张锐、张雄、张忠、吴经、邱得、颜大经、许全、马锡、张信等人纷纷下狱,安边伯许泰、户部尚书杨潭、兵部尚书王宪先后免职,接着御史、给事中们全都把矛头指向了吏部尚书王琼,交章弹劾,嘉靖皇帝立刻降旨,将王琼拿下诏狱,抄了他的家。

  王琼这个人,名声之臭仅排在江彬、钱宁、许泰、张忠几人之后,如今他被下在狱中,实在没有一个人肯出来替他说一句话,尤其首辅杨廷和对王琼更是严厉至极。有首辅在一旁冷眼看着,刑部对王琼量刑之时更是毫不客气,依“交结近侍律”判了王琼一个死罪。

  王琼论罪后的第三天,王琼的长子王朝立来到首辅门上求见,这时候杨廷和哪肯见他?王朝立就在门外长跪不走,弄到最后杨廷和没有办法,只好叫人把王朝立叫了进来,见面就说:“你这父子俩脾气倒像,你有什么事?”

  听首辅一张嘴就是讽刺,王朝立也不敢回嘴,低头垂手老老实实地站着:“家父命晚生来拜见首辅,有一件要紧的事想对首辅说。”

  “什么事,你说。”

  “家父想请首辅到都察院牢里见一面,这件事他想当面禀明。”

  “既然不能当面说就算了,让都察院的人去审吧,老夫没有这个时间。”

  王朝立早料定杨廷和会这样说,赶紧凑上前来,摆出一脸神秘的样子:“家父说这件事实在非同小可,事关朝廷重大机密,实在不能对旁人提及,还请首辅无论如何去见一面。”

  杨廷和是什么样的人物?双目如炬,心思灵透,早已猜出王朝立的话一半是虚的,无非把自己请到牢里去,然后由王琼当面向自己求情罢了。这么一个奸邪小人杨廷和实在懒得理他,可又一想,王琼已论了死罪,秋后就斩决了,趁这时候去见他一面,看看这个奸佞临死前跪地求人的可怜相,也有意思,于是勉强答应了。

  当天下午,杨廷和抽了个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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