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王阳明(第二部:知行合一)》(6)
牍,晚上回兴隆寺,仍然以讲学为头等大事,和湛若水、黄宗贤外加几十个学生一起讨论,只觉得心思越来越明澈,眼界越来越开阔,不知不觉间,在京师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了。
这天守仁刚从吏部衙门回来,徐爱捧着厚厚一本笔记进来:“先生一直在讲‘知行合一’四个字,可有些东西学生不能领会,先生能不能多给我讲讲?”
王守仁笑着说:“没关系,你举一个例子,看我能不能讲明白。”
徐爱想了想:“我心里有这么个想法:人人都知道孝顺父母,可事实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单从这一件事看来,‘知’和‘行’分明就是两件事——‘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却是另一回事。”
守仁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这问题提得好。你说的这个人心里知道孝顺父母,却不能真的尽孝,这是因为他的心被人欲私心隔断,失去了‘知行合一’的本体。”见徐爱似懂非懂,又说,“‘知行合一’,知和行之间必须紧密结合,一丝空隙也没有。就好比你看到一朵盛开的花,会觉得高兴,这个‘看见’和‘高兴’是‘合一’的,不是说你看见了花儿,再想着‘我要不要高兴’,又比如你觉得身上冷,其实是你先已经冷了,才觉得冷,这个‘已经冷’和‘觉得冷’也是‘合一’的,并不是说你身子冻得冰冷,然后才想‘我要不要觉得冷’,像这些‘见了花儿就高兴’‘天凉就觉得身上冷’都是人的本能。我把它们拿来当作‘知行合一’的例子,就是告诉你:‘知行合一’的修身功夫要达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把‘良知’和‘行动’之间的紧密联系变成一种本能!这样才是最紧密的结合,真正做到针插不进、水泼不入,这就是‘知行合一’的真功夫。”
讲完了“知行合一”,王守仁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刚才你问:有的人知道孝顺父母,却不能做到,这是什么缘故?我告诉你:天下没有‘知而不行’的人,知而不行,只是未知!”
“知而不行,只是未知。”这八个字特别重要。
守仁这话说得有些深,徐爱忙说:“这里我没听懂,先生多讲讲。”
王守仁点点头:“良知是什么?是我们心里指路的明灯,是照看灵魂的明镜,是人生的定盘星,明亮烁然,分毫不错。但一个人说他有‘良知’就真有吗?你怎么知道他是说真话,还是在骗你?”
听这一问,徐爱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王守仁又说:“假设有一个人,他的良知早就被蒙蔽了,对父母已经不肯尽孝了,可为了得到别人的好感,他专门在人面前说:‘我是个孝悌之人,我对父母最孝顺!’他这话是假的!这种人嘴里说尽孝,其实根本不肯尽孝,他只是个骗子罢了。可你却信了他的话,以为他嘴上说‘尽孝’,心里一定也知道‘尽孝’,这是你太老实,让人家骗了。孔夫子说:‘听其言,观其行。’就是让人提防这些骗子。”
说到这里王守仁又郑重地补上一句:“骗子倒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自欺欺人’。就说这个孝吧,孔子说:‘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什么意思呢?孔夫子认为:你心里对父母没有真正的敬爱,见了父母脸色就不好看,这时候你就算给父母饭吃,给父母衣穿,这都不是孝!可有些人,明明心里对父母不敬爱,没有‘孝心’,却自欺欺人,对自己说:‘我给父母饭吃了,衣服也穿暖了,这还不够孝顺吗?’自欺欺人的结果就是:他的良知被深深蒙蔽,不但会犯错,而且犯了错极难改正!这就糟了……”
王守仁把话说到这里,徐爱的脸色已经变得郑重起来。
这时候,守仁也沉下脸来:“‘知行合一’是个修身功夫,从小事做起,事事物物都可以拿来修身。可真正见功夫的地方,还在大是大非上头!一个人犯了自欺欺人的毛病,后果会很可怕。比如朝廷里有忠臣、有奸贼,他的良知告诉他这边是忠臣,那边是奸贼,可他自欺欺人,硬说:‘我看那边的人也有几分道理。’于是依附奸佞去了。又或者一个人用一辈子时间做了一件大事,最后发现,竟是错的!这时候良知告诉他:你错了,就要认错、改错,若已造成恶果,也应该任人责罚,这样才对。可自欺欺人的念头一起,他会说:‘我也是一番好心,都是为了大家好,而且我也没全错:虽然错了一百处,总还有一两处正确的地方吧?’这样一狡赖,他就不肯认错了。结果是蒙昧良知,堕入奸邪,你说可怕不可怕?所以《大学》里说:‘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王守仁说的这些话都很重要。
“知行合一”是个修身的功夫,这个功夫在日常生活中随时可以做,事事物物都可以拿来磨炼良知。但在《大学》这篇文章中古人明确说过:修身是个基础,修身的目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换言之:知行合一的功夫是在日常生活的“事事物物”中修炼,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体现的。
很多人对“阳明心学”很感兴趣,却不能完全理解,原因就是:普通人在生活中难得遇到“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
儒生,是一群特殊的人。他们不是农夫,不是工匠,也不做买卖,而是一心讲求学问,考功名,做官。要问儒生为什么做官,答案只有一个:为民请命。
所以按现代的话讲,儒生们其实就是专业的“政治家”,是人民的代言人。虽然在封建社会中,人民的利益被皇权压制,做官的人未必能当人民的代言人,但从理论上讲,儒生仍然是为人民代言的,他们的使命就是克制皇权,为民请命。
所以一个有良知的儒生,一个奉行“知行合一”的官员,在他的生命中会遇到“大是大非”的艰难抉择。在这种关键时刻,替谁说话?为谁请命?是服从皇帝还是代表人民?有时会发生激烈的矛盾冲突。这时候,平时在事事物物上磨炼而成的“知行合一”功夫将决定一个儒生、一个官员、一个职业政治家的操守和人格。
高尚还是卑鄙?君子还是乡愿?烈士还是蠹虫?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你去做给天下人看。
齐家、治国、平天下都以“修身”为基础。而“修身”的途径就是“知行合一”。现在徐爱在“知行合一”上头还有点儿似懂非懂的意思。把守仁的话琢磨了半天,嘴里喃喃道:“这么说知和行还是一回事,古人把知和行说成两件事,也只是让人弄明白:一边做认知的功夫,一边做实践的功夫,这样功夫才能落到实处。”
见徐爱的思想仍然僵化保守,不能到位,王守仁轻轻摇头:“你这么说就把古人的宗旨理解错了。‘知是行的目的,行是知的实践;知是行的开始,行是知的成果。’说一个‘知’自然就带着‘行’,说一个‘行’,‘知’自然也就存在。这是分不开的。”
“那古人……”
守仁拦住徐爱的话头:“古人之所以要把知和行分开说,是因为世上有两类糊涂家伙特别气人,不理他们又不行,只好把知、行分开,说给他们听。”
听守仁说得有趣,徐爱忙问:“哪两种人?”
“第一种人只知道迷迷糊糊由着性子做事,根本不肯做任何思考,虽然也长着一个脑袋,却根本不用!整天随波逐流、乱碰乱撞,对这种人你就必须先跟他说一个‘知’的道理,告诉他‘对这个事儿你得这么去思考,想学会这个手艺你得看这本书’,有了这样的引导,他才能‘行’得正确,否则他全是胡来,一辈子长不了本事。”
守仁说到这儿,徐爱已经明白了大半,笑着问:“另一种人呢?”
“另一种人一天到晚关起门来读书,从来不肯走到社会上去实践,一切都是想当然,结果什么事也办不成。对这种人,你就必须告诉他一个‘行’的道理,跟他说:‘你别老在屋里看书,你得出去做事!’把他从书斋里赶出去,他才能真正做成几件事。”
徐爱又想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是这样。”
王守仁微笑道:“古人把知、行分开讲,是个‘救急’的办法,可这办法并不好。你想想,把同一个道理分成两半去解释,别人听到的很可能只是‘半个道理’!要是那些死读书的人只听到‘知’的道理,他们更加死读书了;要是那些不动脑子的人只听了‘行’的办法,更会胡碰乱撞了。结果适得其反,没能‘救急’,反而害人!所以我才提出‘知行合一’,良知一发动,行动就跟上,中间毫无空隙。这样一来,死读书的人自然想到‘实践’,瞎碰乱撞的人自然会想‘思考’,这就叫对症下药!希望能治天下人的病。”
到这里,徐爱总算听懂了。
虽然把“知行合一”的道理弄懂了,可徐爱也知道,这个“知行合一”的修身功夫自己还差得远,不由得感叹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学生这一辈子,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先生这般境界。”
听徐爱说出“境界”二字,守仁心里顿时想起了年少时的轻狂;初为官的幼稚;痛入心脾的廷杖;地狱般的黑牢;垮掉的忠臣、死去的烈士;龙场那孤寂如坟的“石椁头”;觍着一张斯文嘴脸却用“五恶”害人的陆之谦……
境界?这是王守仁用血、用泪、用头颅去磨炼捶打,从死生之间一点点抠磨出来的。
“会达到的。”守仁微微一笑,对徐爱说,“‘知行合一’是在日常生活中体会,在事事物物上磨炼,等把‘知行合一’的修身功夫做精熟了,再去齐家、治国、平天下,克官吏、克大臣、克天子,为百姓争利益,最终一定会达到一个境界。”
那会是个“圣人”的境界吧?因为“知行合一”是一条成圣贤的大路……
(三)
随着王守仁讲学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继徐爱之后,又有穆孔晖、郑一初、方献夫、王道、梁毅、万潮、陈鼎、唐鹏、路迎、孙瑚、魏廷霖、萧鸣凤、林达、陈洸、应良、朱节、蔡宗兖等人纷纷拜到守仁门下,跟他学习“知行合一”的修身功夫。到后来,早前认识的那位又有官、又有钱、又有面子、又会为人处世的黄绾也执意要拜王守仁为师。王守仁一开始不好意思,可黄绾执意要拜师,终于列入门墙,做了守仁的学生。
这天吃过午饭,黄绾领着一位朋友过来:“这位是户部右侍郎王晋溪先生,特来跟先生谈论学问。”www.sxynkj.ċöm
这位晋溪先生名叫王琼,山西太原人,是弘治朝留下的老臣子,为人正派,极有智谋,文武兼备,而且性格诙谐,爱开玩笑。王守仁早听说过王琼的名字,今天一见,只见这位晋溪先生长的一副猴儿相,又矮又瘦,细眉毛圆眼睛,宽额头尖下巴,一对圆圆的招风耳朵,蓄着花白的山羊须,眼神灵活,脸上挂着一副戏谑滑稽的笑容,冲王守仁一拱手,操着一口山西腔笑着说:“这个黄宗贤在咱的面前吹牛,说他拜的老师如何了不起,我心里不服气,跑来找阳明先生的麻烦来了。来之前咱跟黄宗贤打了赌,要是我赢了,他请咱们吃酒;要是我输了,咱们吃酒,他请。”sxynkj.ċöm
王琼果然诙谐,一开口就是逗趣。守仁也笑着说:“晋溪先生说得对,这个黄宗贤最有钱,今天不管怎样,这顿酒他是要请的。”
三个人笑了一会儿,王琼收起笑容:“咱是个老西儿,问起话来一向刁钻,最惹人嫌,阳明先生不会生我气吧?”
王琼说的是玩笑话,可也真有点儿“考较”的意思。王守仁忙说:“晋溪先生有什么题目不妨说出来,咱们一起讨论,有理没理,讲过便知。”
王琼略一琢磨,问守仁:“孔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何解?”
守仁笑道:“不是不移,只是不肯移罢了。”
守仁这话说得简单明了,真如探手摘心一般。
所谓“上知”指的是权贵;所谓“下愚”当然指百姓。权贵们掌握特权,从中捞取利益,所以决不肯放弃手里的特权;百姓愚昧无知,而且不求上进,任人愚弄,一声不吭。结果权贵因为既得利益而拒绝改变;百姓因为不求上进而不愿改变。这就是王守仁说的“不是不移,是不肯移”……
孔子的话既讽刺权贵,又责备百姓。而王守仁一语道破天机。王琼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清了清嗓子,又正色问道:“阳明先生,《孟子》一书中提到这样的话:‘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曰:然。’这里所说的‘尧舜’二字,当然是指‘圣贤’之意,按孟子说的意思,就是天下‘人人皆可做圣贤’,这话对吗?”
这一句话问到点子上了。王守仁连想都未想,立刻说:“这话对!人人心里有良知,而且良知永不泯灭。只要大家都让心里的良知来指路,都来做这个‘知行合一’的修身功夫,自然‘人人皆可做圣贤’。”
又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说得王琼的脸色凝重起来了,半晌缓缓地说:“好个阳明子,果真名不虚传!”
到这时候王琼也知道王守仁是非凡之人,略一沉吟,把心底里放了很久的问题拿了出来:“孟子说:‘天下人皆可为尧舜。’尧舜二位自然是圣人,而后孟子又把孔子也称为圣人,这都好懂,可是孟子又说伯夷、伊尹也是圣人。在下以为伯夷、伊尹虽然不凡,可要和尧舜、孔子相比,才智还有高下之分,为什么这些人通通被孟子称作‘圣人’呢?”
王琼的这一问并不难解,可它内里却含有极深的思辨。
王守仁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这才说:“圣人之所以被称为‘圣’,这一个字极有讲究。‘圣’,就是天理。一个人到了‘圣’的境界,他心里就只剩了天理,那些人欲私心都被摒弃了。这样一颗纯而又纯的心,在下暂且把它比作一块十足的纯金。纯金为什么纯呢?就因为它里面没有任何杂质。人心纯净只剩天理,这是‘圣人’;金子纯净毫无杂质,这叫‘纯金’。弄明白这一点,后面就好说了。”
王守仁的话说得清楚直白,每个人都听得懂。王琼、黄绾和几个弟子都点头:“先生这话对,‘圣人’和‘纯金’可以做比较。请再往深处说吧。”
王守仁点点头:“金子,当然有大小之分,大的可能有一万两重!小的只有一两、几钱……这不稀奇。如果把尧舜比作一万两重的一大块金子,那么孔圣人就可以比作九千两重的金子,伯夷、伊尹可能是七千两、六千两重的金子。一万两的金子和六千两的金子重量不一样,可有一点却是完全一样的!请问:这完全一样的是什么?”
王守仁突然一问,众人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还是王守仁高声说:“纯度!一万两的金子和几千两、几百两、一两、半钱的金子有一点是一样的,它们的‘纯度’完全一样!”
被王守仁一提,众人恍然大悟。王琼忙说:“对呀!一万两重的‘尧舜’和六千两重的‘伯夷、伊尹’,他们的功业不相同,可良知的‘纯度’一样,这个‘纯’就是天理,所以一万两重的尧舜、六千两重的伯夷都是‘纯金’,都是圣人。”
见王琼听明白了,王守仁又接着说:“一万两纯金和六千两纯金是同样的‘纯度’,所以尧舜、孔子、伯夷、伊尹这些人就算功业有大小、能力有不同,可他们的心都是纯粹的‘天理’,所以他们都是圣人。由此我们就知道,人的才智大小、能力强弱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良知的‘纯度’。一个农夫,他一生的功业也许只相当于一两金子,但这农夫只要心地纯净,良知烁然,全无杂质,那他一生的功业和尧舜是一样的!何处一样?‘纯度’一样!于是这个农夫和尧舜一样,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圣人。我想,这就是孟子说的‘人人皆可做圣贤’的依据了。”
“人人皆可做圣贤”是阳明心学一个重要内容。这一理论充分证明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论点:帝、王、将、相和普通百姓,在人格方面绝对平等!因为事业大小、能力高低不重要,只有心底良知的“纯度”才重要。
守仁这番道理讲出来,几个弟子喜形于色,议论纷纷。只有王琼保持着冷静,把守仁的话想了半天,又往深处追问:“我想请教一下:尧舜二圣心中这万两黄金一般的天理是如何来的?平常人又该如何才能存养自己心中的天理良知,日有进益,从一两、五钱的‘小金子’变成百两、千两、万两重的‘大金子’呢?”
守仁笑道:“晋溪先生说的就是‘知行合一’的修身功夫了。咱们一定要弄明白,修身的目的是要提升金子的‘纯度’,所以要尽一切力量去除人欲,存养天理。人欲私心越少,天理良知就越多。这就如同炼金之时,一边加入金子,一边又不断在火里熔炼,不但体量越来越大,纯度也是越炼越纯。这么长年累月努力下去,我们心里的良知越来越纯粹,‘知行合一’越来越坚定,即使遇到大是大非,也能稳守良知,毫不动摇!这样一来,就等于我们心里这块‘纯金’越来越重了。”
王琼摇摇头:“未必如此,依我看来,这世上很多人是越学心越坏,越走路越邪,这又如何解释?”
王守仁笑着说:“晋溪先生心细,看出这个毛病来了。有些读书人不明白圣人之‘圣’是天理之‘纯’,错以为所谓‘圣人’就是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能人,结果他一心只在知识、能力这上头用功,却不肯花大力气去除自己的人欲私心,提炼天理良知。这就好像他不要求金子的纯度,只要金子看起来分量越重越好。为了追求分量,不管铜铁锡铅杂七杂八……只管胡乱添加进去,结果他的学问越来越大,本事越来越强,心里的天理良知反而越来越少!就好像他原本心里还有‘一两纯金’,可是杂七杂八添得越多,金子的纯度反而越来越低!等心里乱糟糟的东西达到‘万两之重’的时候,你剖开他的心再看看,里面只剩下脏乎乎的一堆糟粕,根本就不是金子,当然也就一分一文都不值了。那些偷天大盗、窃国蟊贼、杀人恶魔、乱世枭雄就是这么来的。”
王守仁这些话十分厉害。他实际上说明了一件事:能力越大,责任越重;权力越大,原罪越深。
权力越大、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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