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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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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拜师学艺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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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相处的模式,我们设想,如果此时,同样在这个小西屋,同样面对面坐着的不是父亲而是母亲,那情况就会出现惊天逆转,也许母亲会拉着大虎的手,眼泪啪啪的倾诉离别之情,让大虎难于割舍,相比之下,好像父亲的表达方式有点近似冷酷,其实错了,天底下大多数的父亲,疼爱儿女并不亚于母亲,只是男人的表达方式不同,他们善于把自己的外壳包裹的严实坚硬,哪怕心里在流泪,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这可能就是男人的理性吧,大虎从心里,能理解父亲的心情心痛和不舍。

  整整一宿,大虎父子俩,就这么坐着,心里默默的数着倒计时。

  第二天一大早,金光正拉着大虎,再次拜见了师父师母,这就意味着大虎和父亲分别的时刻到了,经过一宿的痛苦挣扎,大虎已经做好了和父亲离别的心理准备,他昨晚挨着父亲坐着的时候,就反复告诫过自己,自己要像男子汉一样,展现给父亲的是一个坚强的大虎,不管心里有多难过,也不会让眼泪当着父亲的面掉下来,他要让父亲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家。

  临走时,父亲又当着师父师母的面对大虎叮嘱了一番,看着父亲即将离开,大虎强忍着泪水,他故意不看父亲,父亲金光正却伸出温暖而有力地大手,重重的放在大虎的肩膀上,使劲的捏了两下,他是想通过这个动作,暗示大虎,千万不要让眼泪掉下来,那样,会惹得师母不高兴。

  大虎清楚,父亲这个举动的用心良苦,都说父爱如山,这回算是真正的体会了一把。

  此时父子俩心照不宣,彼此都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给予的力量,父亲金光正放下心了,头也不回,迈着大步,走出了院子,在大虎的视线中消失了。

  父亲走后,常师父把大虎叫到院子里,把伴随自己多年来的所有的家伙什,一样样的拿出来,介绍它们的名字用途以及来历,这是师父教授给大虎的第一堂课,就像当年上学堂一样,是入门课,常师父像跟大虎拉家常似的说,这些家伙什每一件对手艺人来说,都是有生命、有故事的,平日里我们除了要使用它们以外,更要好好的保养它们,爱护它们。

  工具就像人一样,你好好的对它,它自然会回报给你,就拿一把斧子为例,你光让它给你劈木头,当苦力,却从不打磨保养,他就会锈迹斑斑,就会不听使唤,关键的时候,就会给你颜色看。

  听着师父对一件件工具绘声绘色的描述,真是打开了大虎的眼界,在大虎的原来的认知里,木匠不过就是把零散的木板,经过加工拼成不同形状而已,拼成方的就成了箱子,拼成长方的就是柜子,他没有想到,木匠的学问远不止这些。

  看来,自己得加倍努力了,常师父看到,大虎听他讲的时候非常专注,原来的担心放下了,因为对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子来说,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很少有能耐下心来长时间听长辈指教,而不焦躁的,大虎还是少见的,常师父看到了希望,他觉得自己捡了个宝,教的就更加起劲了,以至于老伴招呼他们吃饭才被迫停下来。www.sxynkj.ċöm

  山里的天,有山与山的遮挡,亮的晚。

  大虎估摸五点多点摸着黑就起床了,他来到院子里拿起扫帚,开始打扫院落,又把散落的木板,还未开据的木头,挨墙靠背码放整齐,做完这些散活,大虎点着灶火开始烧热水,热水烧好以后,大虎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着师父师母起床。

  天蒙蒙亮了,屋里传出了师父的咳嗽声,大虎知道,这可能是师父起床的信号,他赶紧把茶水沏好,然后隔着门帘,给师父师母请了早安,师父师母收拾的差不多了大虎才进屋,把师父的夜壶拿出,倒在院外的小菜园子里,这些都是父亲叮嘱大虎做的。

  常师父在院子里打量了一番,看到茶沏好了,零散的木头归置好了,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该有的礼数都尽到了,心里十分满意。

  这个时候,师母把早饭端上了石桌,师父招呼大虎挨自己坐下,干了一个早上,大虎的肚子有点饿了,他看见师父师母都拿了一个窝头吃,他也学着拿了一个窝头,当他刚要掰下一块,往嘴里送的时候,就听见师母发话了:

  “大虎,你是初来乍到,有些规矩,还是先立下的好,免得日后大家不好相处,虽然说在你学徒之前,师父是跟你们家讲好,要包吃包住的,可并没有说,师父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眼下咱们家的粮食不富裕,窝头算是咱们家的主食,你师父是咱家的主要劳力,主食应该紧着师父吃,只有他吃饱了,咱们才能有饭吃,我说的话够明白吧,你不应该跟师父抢窝头吃,应该自觉的吃红薯。”

  “师母,我没想那么多,您这一说我明白了,我不该吃窝头,应该吃红薯。”

  大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脸胀的红红的,把拿到手里的窝头,赶紧放回了原处,顺手拿回了一块红薯。

  常师父见老伴对大虎说出这样不客气的话很生气,这是老伴在借题发挥,故意找大虎的茬,家里根本就不缺粮食,更不缺大虎吃的窝头,常师父真想站出来替大虎说句话,但是想站出来和能站出来是两码事,多年来,他对老伴的骄纵和溺爱已经让老伴养成了一种习惯,这种习惯,还在不断的得到升华,变得更加难与容人,现在意识到已经晚了。

  常师父趁老伴没留意,朝大虎眨眨眼皱皱眉,算是表明自己对老伴不满的态度了。

  大虎朝师父点了下头,拿起红薯,跟师父师母打了声招呼,便回到小西屋。

  哪知,大虎进屋后,屁股还没落座,就听见师母跟师父吵了起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收徒弟我不反对,可你也收个身板结实点的吧,你看这个大虎,身子骨单薄不说,刚来,就想跟咱们平起平坐,咱们吃什么,他也想吃什么,我就不明白了,他能帮你干多少活?这还不说,你还老贱骨头,每次吃饭都让他坐在你身边,连我这个老伴都放在二上了,你真当他是你儿子啦?我看你这个死老头子就是嫌弃我,没给你生个一男半女,故意冷落我,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跟你没完。”师母越说越离谱,声音也提高八度,生怕街坊四邻听不见。www.sxynkj.ċöm

  “你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当哑巴,你说对了,我就认准这个孩子了,你以后少在孩子面前,说三说四的。”师父跟老伴顶了嘴。

  “常有财,你竟敢为了一个孩子跟我嚷嚷,真是反了你了,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还不伺候你了,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师母气急败坏的说完话转身回屋了。

  师母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大虎,他不敢出来,也不能出来给老俩劝架,因为自己就是导火索,说哪句话都可能会燃起老俩的战争,大虎左右为难的躲在屋里,还是师父打破了僵局,他喊大虎,出来跟他一块破松木。

  师父和大虎要破的是一根长两米、直径半米的松木,这块木料,放在家里有年头了,常师父自己一直发憷破这块料,正好这次让大虎当个帮手,顺便练练手。

  师徒俩将松木固定在搭好的木架子上,师父和大虎站在木架子的两边,开始拉锯,起初,大虎并没有把拉锯当回事,以为只要能吃苦不惜力就没问题,哪成想,刚拉了十几分钟,大虎就感觉胳膊有点不听使唤,因为是第一次跟师父开锯,大虎不想在师父面前表现出自己多弱,大虎调动全身的力气配合师父拉锯。

  咬牙坚持了一个钟头左右的时候,常师父提醒大虎,实在坚持不住可以歇一歇,大虎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告诉师父自己没问题不用歇,拉锯的时候,他看到师父,大气不喘,手臂挥动自如,仿佛还有使不完的劲,这不由的让大虎佩服。

  午饭的时间到了,师父让大虎停下锯活准备吃午饭。

  老伴因为早上跟师父怄气,没有准备午饭,师父懒得再招惹老伴,就到厨房把早上还没吃完的窝头、红薯和咸菜端出来,师徒俩坐在院子里吃着冷食,大虎因为拉了一上午的锯,有些劳累过度,觉着浑身都不得劲,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红薯窝头,没有一点胃口。

  为了不让师父为自己操心,大虎再跟师父打过招呼后,拿着吃剩的红薯,回到了小西屋,不知是怎的,大虎进屋后一看到床,眼睛就死活睁不开了,身体也由不得自己,一头扎在床上就睡着了。

  师父看到大虎,一块红薯都没有吃下,心里很清楚大虎这是累着了,拉锯的活,表面上看着你一下我一下的很轻松,其实是木活里最苦最累的活,不要说一个孩子,就是个成年人干上几个钟头,身体也很难撑得住,大虎第一次就能坚持一上午,说明他心里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这跟他倒很相似。

  师父吃完了饭,就去小西屋看大虎,当他看到大虎没盖被子,就躺在床上睡着了,顺手拿了床被子给大虎盖上,在盖的过程中,他的手无意间碰到大虎的脑袋,发现滚烫滚烫的,师父断定是大虎在拉锯时,身上出了汗又被凉风吹着了,师父原本想让师母给大虎找点发汗退烧的药吃,但想到老伴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不想节外生枝,他给大虎弄了碗热水,放了一些姜丝,让大虎趁热喝下,然后自己又去院里干活了。

  大虎迷迷糊糊的喝完姜丝水后,又倒下睡了。

  师母虽然还在跟师父置气,一上午都呆在自己屋里不出来,但她却一直留意师父的动态,以她的判断,师父肯定会像往常一样进屋来哄自己,自己再耍会性子事情可能就过去了,可当她看到,师父不仅没有哄自己反而还到小西屋,对大虎嘘寒问暖,邪火又上来了,她冲到院子中央,对着师父大叫起来:

  “我问你,你是给咱家收的徒弟还是外请的师傅呀,怎么着,刚干了一上午就猫在屋里不出来,想偷奸耍滑,忍心让你这个当师父的一个人在院子里干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多难听呀,告诉你,大虎上午干活着凉了,现在还发着烧呢!是我让他歇着的。”师父怕吵醒大虎连忙跟老伴解释。

  “我还真就不信了,怎么着,刚干点活就病,那以后还不能指使他了,要我说他就是想在咱家白吃喝不干活,我实话告诉你,我不可能容他,你要是再护着他,我可跟你没完。”

  “你别不讲理行吗?别忘了,你是长辈,说话办事要有长辈的样。”师傅忍不住跟老伴回了嘴。

  院子里师父师母的争吵声,还是把大虎吵醒了,当他听明白又是因为自己睡过了头,而引发的争吵时,他用手狠命的拍打自己的脑袋,悔恨自己不争气,他撩开被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院子里,向师父师母赶紧赔罪:

  “师父师母,您二老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什么?你还想有下次?实话跟你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现在去小西屋,麻利收拾东西赶快离开这,我们可请不起你这个师傅。”师母的话,夹枪带棒,还下了逐客令。

  “师母,您可千万别赶我走,我真的知道错了,您放心,我会将功补过,从现在起我让师父歇着,我一个人锯,什么时候您喊停我才停,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我做的不好,不用您说,我会收拾东西走人,师母,求您啦。”大虎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让师母改变主意。

  “老伴,你看大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就再给孩子一次机会吧。”师父为了留住大虎也无可奈何跟老伴求情。

  师母面对大虎的认错和师父的求情,她的心里得到了某种满足,火气也稍稍消了些,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既不表态同意,也不表态反对,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怪声后扭头回屋去了。

  大虎拿把锯,就上了架子,自己一个人就开始干,师父几次示意大虎,要参与拉锯,都被拒绝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邪劲,都干到天快黑了,大虎还是不肯收手,师父看出,大虎这是在玩命,他进屋央求老伴发话,让大虎停下手里的活,老伴不屑,后经师父一再央求,老伴才勉强出来,她走到大虎跟前,一把抢过大虎手里的锯扔在了地上,大虎知道,师母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留下了,大虎就坡下驴,给师母鞠躬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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